丁子木有点儿不好意思,错开了视线。杨一鸣拍拍他的手说:“咱们换个地方聊如何?这里一片断壁残垣,哭哭啼啼的我担心吓着人家,一会儿再把道士跟和尚招来。”
丁子木更尴尬了,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但是跪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猛一站起来他就觉得一阵头晕,两条腿也针扎一样的又麻又痛,于是不可控制地又直接跌了下去。
杨一鸣就着跪着的姿势,张开手臂直接把人接在了怀里。两个人狠狠撞在了一起,痛得一起叫了起来。丁子木手忙脚乱地想要站稳,可是越急越觉得双腿酸麻,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杨一鸣叹口气:“别动。”
丁子木停止了挣扎,本来青白的脸色竟然有了一丝红晕。
杨一鸣看了看肮脏的地,索性搂着丁子木慢慢坐了下去,一边坐一边说:“这裤子我都不想洗了,估计是洗不出来了。”
“杨老师……”丁子木嗫嚅一声,“我来洗。”
“快算了吧,这哪儿洗得干净呢?”杨一鸣一边说着话转移丁子木的注意力一边去捏他的小腿。隔着牛仔裤,他一下一下用力捏着丁子木硬硬的小腿肌肉和小腿骨,一边捏一边不时地揉揉对方的脚踝。
“杨老师……”丁子木想把腿抽回来,“我自己来就行了。”
“别动。”杨一鸣按住丁子木,“你那个姿势不好揉,你再忍忍,再一会儿就好了。”
丁子木闻言不在挣扎,他静静地看着杨一鸣。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杨一鸣的侧面,最近一段时间这张脸是他最熟悉的,也是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之前每当自己惶惶不安的时候他就会回福利院去找冯老师,冯老师会揽着他的肩头,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其实根本不解决问题的、宽慰的话。可即便不解决任何问题,丁子木还是喜欢去,就算什么都不做,单纯地坐在冯老师身边,看着她逐渐爬满皱纹的脸和满头的白发,他就会觉得安全。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母亲”的感觉,事实上他几乎从未体会到所谓的“母爱”,但是他相信冯老师给他的这种感觉就是“母爱”。
他曾经觉得杨老师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的,但是最近他发现这其实是不一样的。比如今天,他从未动过去找冯老师倾诉寻求安慰的念头,但是在杨一鸣找来的一瞬间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那感觉就是:杨老师来了,一切都好办了……
丁子木的腿上传来一阵阵的酸胀的感觉,在杨一鸣的手指之下,酸胀感慢慢变成一种满足感。自从上中专以来,他再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切身的亲近照顾,十五岁的自己倔得像头小牛,羞于开口去求得冯老师的一个拥抱或抚慰。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逼自己长大,越快越好,只有长大才能独立,只有独立才能做一个真正的人。
也许长得太快了,他错过了太多。当杨一鸣坐在一片脏污中认真地按摩他的双腿时,他感到无比安全和快乐:终于,这个世界上有个人会发现他“不见了”,会穿越整个城市来找他,会打无数打电话,询问每一个可以询问的人,只为了确定他在哪里,安全不安全。
“杨老师,”丁子木下意识地问,“你为什么来?”
“你说呢?”杨一鸣按摩完丁子木的腿开始揉自己的腿,一边揉一边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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