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深宅,少年一袭白衫双膝跪地,听得塌上一个声音嘶哑道:“但凡鲁门尚有一人可托付,但凡涂家尚有第二人可托付,为父便不会将此事交诸于你。”即便是将死之时,涂霆亦不肯对自己的小儿子有半句温言软语。
白衣少年叹道:“是。”
鲁门后人鲜有长寿者,多命不过三十。得近四十而终,亦称得上圆满,涂霆思及如此稍觉宽慰,自枕下摸出一款碧玉箫,语气平静而庄重:“吾儿清澈,为父现将此物交付于你,此物关系重大,你万要看管好它。”
涂清澈双手接过碧箫,继而又叹:“是。”
“此碧玉箫与端木府上的雕花血玉环连结起来,便为琴室的钥匙。噬月琴乃天下第一琴,琴中蕴含魔力,谁要是得到了它,便能持掌乾坤!”
涂霆正说到激动处,忽然收声不语。涂清澈双眉紧蹙,在父亲涂霆面上轻轻抚过。至此,自己的至亲,母亲、父亲、大哥、胞姐全都不在了。果真如算命先生所言,自己命薄无福克死了全家。十一五岁的涂清澈望着前一秒还如健康人般,下一秒便溘然长逝的父亲,闻着他身上清淡却诡异的含笑花香,伏地恸哭起来。
月牙弯弯。涂清澈安葬完父亲,来到了繁华京都。父亲临终前并没有来得及说明要把那张琴如何,但这张琴的渊源颇深,之前已经为此搭上了许多人命,若不早作打算,恐怕会有更多人命牵涉其中。人人都当它是绝世之宝,殊不知也是张淬了毒的催命鬼符。涂清澈此番上京,便是想彻底地了断这件事。然而端木一家不知在何处,找起来颇为费事。他来京已有数日,投宿的旅店住得颇不习惯,半夜失眠便出来走走。他展开轻功在房檐上肆意穿梭,漫无目的地想着心事,不一会儿就迷了路。
前方有一处破落庭院,房顶上像是有人。奇哉怪哉,这么深的夜,这么冷的天,竟然有人坐在房顶上喝酒。涂清澈跃近前去,看到一个比自己年岁稍长的少年醉卧在房檐上,怀里抱着一只偌大的酒坛。那少年身姿颀长,乌发青衫,面色青白,眼下几道深浅浅的泪痕。这人若在这寒风里睡上一夜,恐怕得病上个十天半月。涂清澈拍了拍他的肩,不想却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涂清澈几番挣脱不开,耳听那喝醉的少年口齿不清地哭喊着爹。涂清澈也刚没了爹,虽然生时冷眼相对,但听着这一声声的呼喊,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涂清澈艰难地撑住比自己高大许多的醉酒少年,像哄孩子一般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哭喊声渐渐平息,隐约起了鼾声,耳边又听见他小心翼翼地轻叹:“晚霜……不要走。”这一声轻叹带着缱绻的情意,似乎是在心里默念了千万遍的留恋,却又带着第一次说出口的青涩,直听得涂清澈入了迷。突然“叮当”一声脆响,像是刀刃掉下房屋落到地面的声音。涂清澈后背一激灵,猛得转回头来。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少年,那少年绯色衣衫满头白发,飞扬跋扈的长眉下一对妖娆明艳的眸,他右手中提着一个生死不明的蒙面杀手,左手手腕上一只镯子发着猩红诡异的寒光,那赫然是雕花血玉环!
那人正是晚霜,晚霜将蒙面杀手丢下,一面走一面道:“这蒙面人似乎跟你有仇,我把他打晕了,多谢你照顾玖少爷。”他搀起醉酒的端木闻玖,几个起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涂清澈愣在当下,不停转换着心思。这个白发少年是谁?他几时来的?又是如何杀死了那蒙面人?他腕上的究竟是不是雕花血玉环?这蒙面人当真是来杀自己的?
第二日,端木闻玖醒时发现自己脱得精光端端正正地躺在被窝里,面上也清清爽爽,只是脑袋沉得抬不起头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一想到晚霜为自己脱去衣衫,擦脸盖被的情形,端木闻玖腾地脸红了。晚霜推门进来,看到端木闻玖脸颊发红,立时摸了摸他的额头,直把那张红脸摸得红得快要发紫了。端木宏去世之后,上元节的那个亲吻像是彻底地被遗忘了。晚霜跟先前一样,似乎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端木闻玖心里却乱了套,他先前与晚霜无话不说,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是确实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
晚霜看着面红耳赤的端木闻玖,将双手撑在端木闻玖的身旁,一张俏脸越贴越近,吓得端木闻玖僵在床上闭上了眼。呼吸声清晰可闻,一呼一吸都是晚霜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忽然有几根发丝慢慢滑在了自己的脸边耳畔,端木闻玖说不出是难受还是畅快,只觉得身上汗涔涔的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下半身在棉被上支起的小包更是让他又羞又急又愧疚。
“你的身上都是酒味,快去洗个澡吧,醒酒汤熬得差不多了”晚霜道,“别让伯母看了担心。”
端木闻玖大松一口气,垂下头道:“多谢。”
晚霜故作轻松地道:“伯父临走前说了什么?”
端木闻玖轻轻摇了摇头,迟疑道:“交代了些后事。”
晚霜倒了一杯水递给端木闻玖:“最近江湖上为了一张琴弄得乌烟瘴气的。”端木闻玖接水杯的双手微微一抖。晚霜细细看着他的脸色道:“听说那张琴杀人无形价值□□,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想看看。”端木闻玖默默喝水并不答话。
端木闻玖最爱听这种江湖上故事了,眼下这个反应并不正常,除非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晚霜默默沉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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