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是坏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有可能是进风口被堵塞,也有可能是机械故障,明天天亮了我可以试着修修,现在不行,什么都看不见。我会修取暖器,我的储存设备里有这些资料。”
“只能这样了。那我先睡了。”马克说,他吞了两片止痛药,拄着拐杖回到房间。有时候他一天需要睡上十几个小时——止疼药有催眠和镇定的作用。今天他不想吃晚餐,吃了搞不好会再次吐出来。
马克不想待在外面和安迪聊天,他浑身都不舒服,四肢无力、隐隐作痛,这种糟糕的情况下还是不要保持清醒比较好,他马上就会变得更痛,更无力。
马克脱掉外套,躺到床上,冷得缩起来。他想了想,还是爬起来又吞了两片镇定的药片。
他爬回床上,在寒冷中渐渐睡着了。梦袭击他的速度很快,他梦到自己是个机器人,被拴在树干上,每个人路过都向他问路,他回答得很累,手臂抬不起来,腿也渐渐生锈。他在梦醒之前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型号,那儿写着:安迪。
马克从梦中醒来,全身冰冷。
夜很深,他再也睡不着。他抱住自己的身体,寒冷也没有放过他。他冷得发抖,只缺一条毯子,缺一条盖在安迪身上的毯子。
马克嘴唇发抖的爬起来,拄着拐杖,走到客厅里,安迪在沙发上睡觉。
“醒醒……”马克打着哆嗦,“我太冷了。我需要你的毯子。或者你想出别的办法。”
如果他有个同伴,他们可以抱在一起睡觉,盖上三床毯子,但他和安迪没有亲密到那种地步。
“我去把炉火点起来。”安迪说,“我之前看到院子的角落里有柴火。”
“好。”马克说,“出去前先把你的毯子给我。”
安迪把毯子递给马克,他披上外套,走出去,几分钟后,又冷得打抖得回来。他用一小块酒精作为引燃剂,在壁炉里点燃了一大捧柴火。
炉火燃起来了,把屋子照得光亮亮的。
马克在靠近炉火的地毯上坐下,他冷得不行。
安迪也坐过来了。
他们把所有的毯子都凑到一起,一人盖上一床,像在森林里过夜的人一样,围着火焰。
安迪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棱角更加分明,他有一张多么多么英俊的脸,马克凝视他,然后转过头,又看向火焰。他把枕头放在地上,靠着它。
安迪躺在他的不远处。
马克开始把安迪想象成他的“同伴”,这是他脑海中一直存在的假想角色。“同伴”是马克的假想情人,在这样寒冷又寂寞的夜晚,他会搂着他入睡。马克喜欢这么想,这是他支撑下去的动力。“同伴”属于马克的思维,永远不会背叛马克。
“你很怕冷吗?”马克闭上眼睛问,他真希望他问的是“同伴”,而不是安迪。
“和人类差不多,但我不会因为太冷而丧失功能或者死亡,我只是感受到寒冷。”安迪说。
“去拿我的眼罩,在房间里,我需要我的眼罩。”马克说,他昏昏沉沉的。
安迪很不满,但还是爬起来为马克跑一趟。
在他把眼罩拿过来之前,马克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的马克还是一样的讨人厌,他的身体蜷缩在被褥里,像个小怪物。安迪看着他,想象他最终死在这个屋子里的场景,没有人会埋葬他,没有人会悼念他。
安迪草草地将眼罩扔在马克的枕头边,然后走到自己的枕头前。
他躺下去,裹紧毯子,看着被火光照得斑驳的天花板,缓缓地闭上眼睛。
马克的呼吸在他的耳边,他脆弱得像雏鸟,安迪像是能听见他的心脏和他的肺,他被他心脏跳动的声音紧紧地握在手里。
那是活着的声音。
****
风钻入耳朵,钢铁的内芯发出了爆裂的声响,马克从内部炸开。他看着悬浮在面前的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一半是人的血肉,一半是钢铁和齿轮,他的耳朵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他的手上有一把刀。
我的内在是什么样的?马克迷茫起来。他环顾四周,这里是一条大路,没有尽头,两侧长着森林和它黑色的影子,隐约能看见狼的尾巴扫过雪地,沙沙作响。
马克只穿了一件t恤,他凝视没有任何支撑物、悬停在他面前的圆形镜子。
雪落到他的肩膀上,像个吻。
我的内在是怎样的?马克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怀疑。
他举起刀子,刀刃模糊得倒映着他的脸,他是个半机械半人的怪物。
马克无法忍耐,他用力将刀子捅进了自己的胸膛,痛得跪到地上。
黑色的血从伤口旁边缓缓流出,马克不知道它是机油还是血液。它是纯黑色的,闻起来像冰雪。
马克拔出了刀子,黑色的血从胸前喷溅而出……
马克醒来了。他全身是汗,痛到抽气,灰色t恤被汗水完全打湿。他呼吸不上来,身体被疼痛所包围,因为恐惧和痛苦他发出呜呜的呻吟,大口地喘气。
“马克。”有人叫他的名字。
“同伴”,马克想。他下意识地揪住“同伴”的衣服,抓紧他,把头抵在他的胸口喘气。他头发上的汗水浸入“同伴”的衣服。
幻想成为了真实——一如既往的,幻想会在最痛苦的时候成为现实。他总是想象“同伴”的存在,想象他的陪伴。
同伴搂住他的身体。
“我梦到我一半是机械……一半是血肉,我把刀子捅进身体……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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