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答道:“只是随便问问。”
八字小胡子侧头看了他一眼,便说道:“荣大是安曲江边上村子里的村民,今年前不知怎么得误入了军营前山的禁地,还拖带着一个小孩。卫少将心肠好,见他怪可怜的,从营里放出去也是等死,便让他在营里留下了,帮着洗衣服做饭,干些粗活。他也能吃苦,一直干的不错,也就留在这里了。”
李玄听了问道:“是怎么个可怜法呢?”
“怪可怜的,既不会说话,还带着个疯疯癫癫的丫头。”
“疯疯癫癫的丫头?”李玄想这人应该就是指刚刚和他说话的那姑娘,可那姑娘除了有些胡搅蛮缠外似乎没别的毛病,还跟李绯一样一肚子的坏水,不像是疯子。
八字小胡子便道:“那女娃子总是穿着男子的衣服,坐在营地前面,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你最好离她远点……”八字小胡子突然将声音压低了,小声说道:“晦气。”
“晦气?”李玄不由也将声音压低了,问道:“怎么晦气呢?”
八字小胡子答道:“前年的时候,东村的猎户阿东带着打得鹿肉给营里的弟兄们吃,本来人人都是欢欢喜喜的,结果这疯丫头跑过来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说什么,说什么他打死的鹿会找他。这话可把阿东的媳妇给气着了,上去就给了她一个大耳朵瓜子,把她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可是你知道最邪乎的是什么吗?”
李玄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屏着气问道:“什么?”
“第二日阿东又去山上打猎,被一只长着大角的鹿一下子把肚子给捅穿了个窟窿,那肠子哗啦啦的流了一地,被野狼叼走了一半。这阿东可是个好猎手,山里什么飞禽走兽都打过,要是喝醉了酒,一拳头就能打晕一头熊,可却被一只鹿给拱了,你说这事儿呀……阿东死后,他家媳妇哭得可惨了,头七还没过完就穿着孝衣上营里找那疯丫头,拉着她的头发说要把她给活活烧死,这荣大又不能说话,整个人趴在阿东家寡妇脚旁边给她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啊呀哎呀的哭了好久,后来这事一直闹到卫少将回来,卫少将出头好说歹说,才把这事儿摆平。”八字小胡子将这事儿说完,嘴也干了,便用竹筒子打了些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对李玄说道:“所以呀,少惹那疯丫头……”
李玄听罢,垂下眼来,他不由想起那姑娘跟他说的话,这是天灾,人是没有办法的,你来也不过是来陪葬。一股莫名的恐惧不知怎么的从他心里升起。他不知道那姑娘是否真的有什么晦气,但他就是怕一语成谶,不经意的一言便早早的注定好了结局。
李玄开口问道:“南边曾发过什么大水吗?”
八字小胡子将身子在地上躺平了,两条手臂放在脑袋后面枕着,嘴边叼着草根,道:“大水?南部每年都有那么几天,算算日子,也该到涨水的日子了,只是今年有些怪。”
“怎么个怪法?”
“这雨下的有些早,老早就下雨淹了田里的苗子,现在正是下雨的时候了,又日日是大红太阳。”
八字小胡子说的是云淡风轻,李玄觉得自己心里更慌乱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一根筋在突突突的跳,那股不祥的预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不过三十年前倒是有一场千年难遇的大水。”八字小胡子突然悠悠的开口说道。 “那时我才三岁,刚能走路,当时的事儿也记不清了,只是记得那一年的江水把半座兴川山给淹了,几万亩的良田被冲了,村里的人没想过会发这么大的水,晚上在屋里睡着,水一下子冲了进来,这水让村里的人死的死,亡的亡,有的人至今都不知道尸骨冲到哪里了……不过,这死了的人就这么没了,活着的人更苦,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了几十年,没在水灾里死了,有的也活活饿死了。其实这种事儿没什么好怕的,该你死的时候,怎么逃都逃不过,无外乎是换个死法罢了。”
李玄默默地听着,面前那堆火似乎要灭了,暗灰色的灰从火堆里迎着晚风飘出来,他用一根木条轻轻一条,火便又窜了上来,嚣张地吐着信子,一点一点的舔着沉沉夜色。他不知怎么的,突然不怕了,反正都是要死的,可能明日走在路上就一不小心摔死了,现在他怕个什么了。
卫远从夜色里走了过来,道:“今晚你先回房休息吧,该我跟胡大哥守夜。”说完将火挑的更旺了,盘着腿在火堆旁坐下,见李玄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道:“怎么?有心事儿吗?”
李玄摇了摇头,卫远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夜深了,先休息吧,明日我再带你去看看南部的地形。”李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披着星光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回过头,见外面燃着一片篝火,一阵箫声借着晚风从远方吹过来,吹进他的耳朵里,他回过头,推开悄无声息的房门,里面未点灯,一层月光薄薄的照在房里的桌椅上,他在床上合衣躺下,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便是他到南部的第一天。
第二日寅时,李玄从床上起来,将头发给束了,含了口水在嘴里鼓了鼓,用摸上了盐的刷子在嘴里上下捣鼓了一下,再将水吐了,从屋里出来。
卫远和八字小胡子已经在院里,卫远手里拿着一张起了毛边的图纸,正和八字小胡子说些什么,见李玄从屋里出来,便将那图纸卷好收起来,道 “今日和胡大哥一同进兴川山,这山上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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