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一段矮树葛藤之后,前方豁然开朗。沈浪眼神极好地看见,道路右侧出现一道阶梯。
他一扯马缰,疾驰而上,瞬间从弓手的视野中脱离。
玄衣男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射空箭篓的他,丢掉手中的弓箭。马鞭“啪”地一声甩在马臀上,刮出一道血痕,白马痛苦地嘶鸣一声,奔行的速度更上一层。
沈浪御使着骏马跃出阶梯后,来到一条繁华的大街。
沿街的楼阁商铺给沈浪一种熟识之感,细细看后,发觉是他与熊猫儿逛灯会时,漫步的那条瑞祥街。
街道宽阔笔直,一如初见之时,灯火辉煌,人山人海。
沈浪策马疾驰,清亮的目光,明如锋,锐似隼,化作一只苍鹰,飞越五光十色的花灯,与山海般的人潮,笔直地到达路的尽头——
那是一座古拙的城门,岁月的风霜斑驳了它灰色的石墙,朱红的漆柱与青色的瓦片在辉煌的灯火下,依旧壮丽华美。
只要出了这道门,他与王怜花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有足够的手段与办法,摆脱这群阴魂不散的黑衣刀客。
忽然间,前方有数千盏孔明灯一起升起,与此同时,苍茫夜穹之间骤然绽放出千树万树的烟火。
火光被北风吹落,纷纷扬扬,浩浩荡荡,宛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璀璨绮丽得让人如坠梦中。
仿佛被壮观的孔明灯与绚丽的烟火震撼,沈浪微微有些出神。
突然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垂眸而看,王怜花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在烟火与灯火的交映下,那张俊美的面孔被柔和了锋芒。
沈浪说不出那种滋味,他只感觉自己心中忽然开出了一朵花。
王怜花浅笑着一扇击向沈浪。
沈浪也微笑着一掌拍向折扇。
仿佛心意相触,仿佛心有灵犀。
沈浪瞧着王怜花借由这相抗的力道,如同清风中落叶一般向后飘去。
微微一笑——有人又要逃了。
但是,这回他心中没有遗憾与失落,因为他知道——过不久,他就将抓住他。
见王怜花的身影淹没于人群中,沈浪收回目光。
这时,已经升空的数千盏孔明灯,却突然如坠落的星子一般,从空中落下。
沈浪抬头一看,一团阴影临头而落,大街两侧的屋顶上抛下一张大网,将他与升起的孔明灯一并网住。
尝试着挣动身体,然而越是挣扎,大网的丝线越发紧崩,不一会儿便已勒进皮肉。
玄衣男子御使着白马走到沈浪面前,指使众刀客们将沈浪从马背上脱下,将他浑身搜查了一遍。
除了摸出一枚可怜巴巴的铜板,再无别物。
玄衣男子沉声喝道:“藏宝图呢?”
沈浪一耸肩膀,摇摇头,微笑地看着他。
那从容不迫的笑容令玄衣男子胸口一闷,右手抬起,一鞭子要往沈浪脸上抽去。
忽然,一人道:“住手。”
轻声虽浅虽淡,却如泠泠冰风,令玄衣男子神情一震。
他赶紧翻身下马,跪迎来人,恭敬地唤道:“师父。”
沈浪望向来者,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明明是鼎盛之龄,却骨瘦如材,身形微佝。
两鬓苍白如雪,消瘦的面颊上病容难掩,但是从那湛然的瞳眸与深刻的轮廓,不难看出此人昔日的俊逸与风华。
男子挥了挥手,示意跪迎他的弟子起身。
他步履迟缓地走到沈浪面前,从他的身边拾起一柄半开的折扇——正是王怜花手中的那柄。
他“唰”地一声展开折扇,沈浪眼睛不由地微微张大——那原本空白无物的扇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线条与小字,勾勒着山水地貌——赫然是一副详细完整的藏宝图!
男子静静地对着扇面看了一会儿,咳嗽着将折扇递给侍立身后的玄衣男子。
然后,他看向沈浪,笑道:“沈浪,你认识我吗?”
虽与沈浪素未谋面,但是男子的神态与语气,熟稔又和气得如同与沈浪相识已久。
沈浪道:“认识,也不认识。”
他笑骂道:“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哪里有既认识又不认识的?”
沈浪道:“说认识,是因为我对尊驾久仰大名。说不认识,是因为我等从未见过。”
“哦?”男子笑道,“那你说说我是谁?”
沈浪微微一笑,明朗如风。
“‘铁胆狮心’赵碧穹赵掌门,幸会了!”
☆、天罗地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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