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一名手持铜刃的男人看着远处村落,低声对周围三个同样粗麻衣饰的同伴道。
“奇怪,”另一人抽抽鼻子,闻到一股淡而鲜美的酱香,“我好像闻到淳露的味道了。”
“怎么可能,”旁边一人道,“那是王侯才能吃的东西,平民占有都是罪过,他们不想活了吧。”
“管他呢,我们只要抓住那些小孩子就行。”
“幼子哪里没有?真不知主上为何要我们来如此偏远所在找寻。”旁边一人低咒,“想要时间里赶回去,得非常快才行。”
“这里已经是南荒边界,向西数千里都没有人烟才更安全,否则,若让山君知晓,我们哪有命在?”
“别说了,再不动手,回去晚了,我们同样没有命在。”第一个说话的男人低声喝道。
于是四人才安静下来。
“我去抓那些幼子,”为首之人又观察了一下,回头道,“把这村里的人全部杀死,然后烧掉,拿到东西后立刻离开。懂吗?”
“是。”
四人宛如残影,一瞬掠空而过,直扑围绕火堆那欢快期盼人群。
在他们这些重天境高手眼中,这群平民比土鸡瓦狗更加弱小,完全就不必在意,杀光就好。
坐在火堆旁的青年微微一叹,刷酱油的松枝轻轻一转,向左侧一抽。
松枝上的细小绵密的松针豁然脱出,仿佛暴雨梨花,在空中划出轰然爆响。
然而,在那些袭击者的耳中,却是听不见一点破空之声。
那松针,竟比声音更快,比箭矢更利。
噗通数声,来犯之敌纷纷倒下,距离尚远,再加之天色已近黄昏,竟无人发现稻田之中出现几个可疑的凹陷。
青年优雅地拿小刀划下一块肉,喂到嘴中,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看那边一眼。
空中数声惊爆,让村民们不由左右张望:“好像有雷声。”
“好像是,”青年赞同地点头道,“大家快点吃,可能要下雨了。”
正好,似乎找到一份去见姬惠的见面礼物。
——
低沉的云雷在浓厚的乌云里响动,金蛇乱舞,云层灰暗地仿佛要掉下天空。
姬惠正座在榻上刻写龟甲,突然,眉间微光闪过。
那是五方金属。
大雨落下。
姬惠垂下头,继续手中未完成的祭礼之器,冬祭将至,这是他继位来的首个祭祀,轻视不得。
“山君。”一个温和又带着一沙哑的声音响起,只是眨眼间,他对面的坐榻上便多了一人。
青年优雅俊美,气质疏朗,额前长发以金环束起,露出带有金印的眉心印记。
“当了王也是这样,倒是无趣的紧。”青年微微叹息,“若阿桢在,他绝不会将我置之不理。”
“既然不请自来,就莫要挑剔。”姬惠将手中龟甲放至案前,抬头看他,“大兄葬于王陵北面,若要祭拜,便请吧。”
“我已经去过了,陪他唱了坛酒这才过来。”青年凝视着面前比他小上十余岁的少年,似乎想找到一点与姬桢相似之处,但没有做到,“山君,姬桢当年向我昆吾借过粮食两千石,说是继位还我,如今他死,南荒可还认此约定?”
姬惠眼眸微微一凝,在案上盏中倒入酒水,不动声色道:“可有凭据?”
“当时你父亲,你大兄三兄皆是在场。”青年遗憾道,“不过他们皆已过世。”
“那便抱歉。”死无对证么,南荒上下那些粮食本就紧张,对方别说找不到凭据,就是真有,姬惠也不会给。
“此事可以记着,我此行目的不在于此。”
“西君有话可说。”姬惠表示和他不熟,虽然这人和姬桢当年称兄道弟十几年,但姬惠从来就对这些兄长避而远之。
“东夷、西岭、南荒皆不擅耕种,东夷四处征粮,对大小方国加以重税,”青年——西君禺稷以指沾酒,在桌上画出山川大致图画,“今年,东夷要我西陵女织出白绢千匹……他怎不去抢。”
“那你欲如何?”姬惠问。
“这是我昨日来时,无意间得到的东西。”禺稷甩出一卷兽皮,放案上。
姬惠伸手打开,内中包裹着一叠血淋淋的人脸。
“他们想袭击一座南荒村落练药,练何种药,你我都心中清楚,若说不是东夷所为,未免可笑。”禺稷指尖轻敲桌案,“你欠我一个人情。”
“不错。”姬惠还未伸手,肩膀上的乌鸦就已主动伸头,帮他翻看那些面皮。
“可认得?”
“自然。”在祭祀之处渡过许久,这些人的面孔,姬惠还是认得,只是南风祭祀也未免太过胆大,勾结东夷不说,还敢对他南荒子民下手。
“东夷代王寒浞之子寒浇,三日后将运从中洲南方收集粮草回王都之中,不知山君是否要给东夷一个教训。”禺稷在案上水图中某个位置,轻轻一点。
“风险太大,你我都无力直接对抗后羿。”姬惠淡淡道。
“据我查到的消息,这是东夷内乱,微甲要与寒浞报杀他子民之仇,至于粮草,那是他们内乱中泡水毁掉的,与你我何干?”禺稷睁着眼睛说,他眼神纯洁,清澈见底。
姬惠陷入思考,这明显是禺稷想为西岭劫粮,但又不想一个人提担风险,所以拉他下水,并且想把微甲也拉下做幌子,如今南荒是否有必要……
“有近一万石。”禺稷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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