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不早,年莫也没再出门。他找记事本时,无意中翻到了外婆的日记。外婆年轻时或许是个颇有文采的女人,写日记的习惯持续了很久。
他大致翻阅了几本,里面记录了年老太太那些年的想法。
她是个爱面子的人,而年莫的存在,让她丢尽了脸。那些当面的询问和私下的嘲讽所带给她的伤害,都被她原封不动地写了下来,转换成充满恨意的文字,展现在了年莫眼前。
如果说在看日记前,年莫还尚存着最后一线希望,认为外婆心底深处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喜爱的话,看完日记,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一点都没有,满溢而出的,只有恨意。
年莫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的时候,外婆在他面前把那张纸撕得粉碎,然后把他赶出了家门。她能让年莫读完高中,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看完日记,天已经大亮。年莫看差不多到了跟人约好的时间,就又动身去了殡仪馆。
外婆的弟弟他该叫舅姥爷,彼此只在年莫幼年时见过一两次,费了不少功夫才终于找到对方。
舅姥爷的态度冷漠,年莫也不在意。他在工作人员那儿办理火化的手续,顺便登记墓碑的地址和规格,确定火化时间时,问舅姥爷有没有意见。
“你不给她办个追悼会?她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送走她?”舅姥爷提出了不满。
“火化前会有家属道别的时间,就不用专门办了吧。外婆她又不爱跟人来往。”年莫轻声回答,他这两天到处跑,身体有点熬不住,连带着声音都哑了。
舅姥爷呸了一声:“白眼狼!”
一旁的工作人员有些尴尬,年莫自己倒没什么感觉。他跟外婆也算住了这些年,从来没见舅姥爷来看望过外婆,对于这种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手续办妥之后,年莫拿出□□付款。火化费用加上墓地价格,划掉了他大半存款,卡里剩余的数字,少得可怜。
在帐单上签字时,年莫看着支出的数字,迷糊着想起,这些钱他原本是想存着,越存越多,等到哪一天说不定能买套房子,把外婆从住了几十年的旧楼里接出来。
不过现在都用不着了。
遗体火化那天,还是有邻居来了。
秋秋站在父母身边望向年莫。不过几天时间而已,年莫就好像瘦了一圈。原本就不算结实的身体,此刻看起来更加虚弱,仿佛被人撞一下都会倒下去。
她动了恻隐之心,后悔不该说那些话。可是她现在不敢去跟年莫说话,因为他的眼神冰冷,看什么都像看不进心底。这和她所认识的年莫,看起来就好似两个人。
只是在遗体被推入焚化炉的时候,年莫的表情变了一下,转瞬即逝。这让秋秋想起年幼时的年莫,他经常就是那样独自蹲在花坛边,整个人脆弱又无助。
葬礼结束后,秋秋终于下定决心,招呼年莫上她的车,跟他们一起回去。
舅姥爷在此时凑了过来,对年莫说:“去姐姐家,我有事跟你说。”
年莫点头,转而望向秋秋:“谢谢秋秋姐,不过不用了,坐不下。”
事实如此,秋秋也不好强求。只是她怀疑,就算没有多出一人,年莫也不会上车。
刚进家门,舅姥爷就从公文包里摸出份文件,递到他眼前。年莫看到上面写着遗嘱的字样,才想起还有遗产分配这回事。
他接过来,遗嘱不长,很快就看完了。
是外婆生前立下的,也附带了公证书。所有遗产的继承人,都写了舅姥爷的名字,年莫什么都没有。
“全给了你。”年莫放下遗嘱说。
老人当他不认,手指到公证书上道:“这是有法律效应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我有什么不信,”年莫淡淡地回应,“只是你明知遗产都归你,为什么不肯出钱为她办场追悼会?”
舅姥爷一怔,但很快反击道:“这该你办啊!姐姐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苦,还不是被你和你妈连累的?”
“对,是我连累她,”年莫的语气依然没有一丝波澜,“所以她恨我,也是我活该。”
老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年莫只当是邻居,就起身去开门,等看清门外站的是谁时,只当自己眼花了,来的人居然是柯明远。
舅姥爷见到柯明远,刹时愣住了。他左看右看,不禁怀疑年莫他妈当年生了两个孩子。
可惜这两个人都没在意他,年莫把人往屋里领,打开一扇门说:“这是我房间,柯先生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还有点事。”
柯明远点点头,在书桌边坐下。年莫就又出去了。
这房子隔音不好,他听到外面传来的对话声。有个苍老的声音说:“反正情况你也知道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搬?”
“我要收拾点……就我自己的东西,外婆的我不拿。钥匙我放在传达室,你明天自己去取。”这是年莫的声音。
柯明远没听懂这对话,他过来得急,情况都没了解清楚。
画廊的翻新总算完工了,完成后的庭院效果很好,凑巧文石的摄影展下周就要举办了,他想叫年莫过来看看。可等到想找人时,才发现根本没交换过手机号。他听说年莫和柳鹏池分了手,左思右想,今天去了koki找人,几经周折联系上了秋秋。
秋秋回家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来年莫家,可她之前才对年莫说过那种话,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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