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离去吧。
放手吧。
死心吧。
果儿已有了寄托,而归隐田园,不问世事,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么?
今夜,是最后一饮。
敬父母,敬挚友,敬天地。
敬这一个,有缘无分的明主。
“干!”
殷子夜仰头,将一碗酒饮尽。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殷子夜一碗一碗地喝着,空了满上,满了喝干。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籽。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若天可怜见,便让他从此做一只闲云野鹤,寄情山水……若天地不仁,则撒手西去,了却残生……
“少爷,起风了,您进屋吧。”阿罗拿了件外套出来给殷子夜披上,劝道。
殷子夜没听进去,反搭上阿罗的肩膀,“来,一起喝……”
“好,好,咱进屋继续喝。”阿罗示意丫鬟把酒拿进去,他则半推半拉地把殷子夜带回了屋里。
只要酒还在,殷子夜倒也不闹腾,阿罗琢磨着风大,正要去把门关上,忽然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人。
“侯……侯爷?”阿罗急忙迎上前去,“侯爷您来看我家少爷吗?”
“不是。”齐牧斩钉截铁道,袖袍一甩,继续往前走。
阿罗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不想走了一段,齐牧停下了脚步,思索一会,折身回来。
阿罗赶紧躬身,“侯爷……?”
“他在干嘛?”齐牧问道。
“少爷他……他在喝酒。”
“……”齐牧摆摆手,“罢了,当我没来过。”说完,转身又走了。
阿罗还在发怔。
结果,齐牧又折了回来。
看到阿罗不解的目光,他没好气道,“我就看看!”没等阿罗回话,自顾就往门口去了。
刚一进门,就和从里面出来的殷子夜撞了个正着,殷子夜蹒跚地后退几步,眼看就要跌倒,齐牧想也不想伸手拉住了他,殷子夜好不容易站稳,迷离的目光落到齐牧脸上,竟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哈……是你……”
殷子夜一喝酒,说话就没什么分寸,齐牧早就习以为常了。
齐牧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醉得差不多了。陈大夫不厌其烦地多次叮咛,殷子夜平时要实在憋不住了,可以浅尝辄止,切勿过头,大醉伤身。殷子夜的底子本来就差,再不注意,可就是拿命在折腾。
☆、吐露心声
“行了,别喝了。”齐牧硬邦邦道,拿起几案上的酒壶,又蛮横地一把抢过殷子夜手中的酒碗,命仆人一并收下去。
殷子夜茫然四顾,一脸的委屈与无助,齐牧不想与他纠缠,抓着他的手臂,连拖带拽地将他拉进内屋,“好好睡觉去。”
把殷子夜弄上了床,拿被子把他盖住,齐牧转头就要走。殷子夜如撞了邪般,爬了起来,伸手猛地揪住了齐牧的衣袖。
齐牧一顿。
“你怎么又要走……”殷子夜低声地呢喃。
他的力道并不算很大,齐牧要甩袖而去,随时可以。
然而他僵住了。有一股力量,令他这昂然的身躯再挪不出半步。
“你为什么还要走……到了今夜,你也不愿再听我多说一句话吗……”
齐牧背对着他,默然不语。
“我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令你如此痛恨……”
“为何对我避之不及……为何对我视而不见……”
“我只想……只想听你说一句真话……”
“告诉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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