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这几句话出自一首流传久远的情诗,是一个单相思的女子在抒发对爱人的思慕之情,她有满怀的爱意,又难以倾诉,只能深藏于心中,永世不忘。诗歌的意境哀怨愁苦,却又情意绵绵、执着不悔,花千骨痴痴望着白子画,怎么都想不到他竟会用这首诗来表白心意。
而白子画眸光清润,定定凝视着她,神态无比宁静,连眉梢都不曾稍动一下,仿佛刚刚说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花千骨却分明能感到,自己贴在他胸前的手掌底下,那心跳一下比一下快,重重撞在她手心里。
这简直就像把他的心握在手中,花千骨咬了下嘴唇,手动了动,想抽回来,却没成功,而且白子画感觉到她手上的动作,按得更加紧了。花千骨吃惊地望着他,白子画让她看得不自在,却坚持不肯放手,只是垂下头。
“我说过,我什么都愿意给你的。”他喃喃道,“不管你信不信,这话是真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花千骨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样直白坦然地对她示爱,他坚持将自己的心放到她手里,他在她面前把自己降到这么低。他完全敞开了自己,将自己的一切摆在她面前,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
花千骨眼眶发热:“你,你这又是何苦?”
“我知道,以前我让你太失望了,我也知道,你和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而如今,即使我想把自己给你,却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想要。”他苦笑,“我总是不知道怎样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么,就由你来决定到底要什么吧。”
花千骨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打量他,白子画淡淡一笑,将掌中的纤手举至唇边,低头亲了一下。花千骨一惊,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她还记着刚才白子画不肯放开她的事儿,情急之下使足了力气。没想到她一动,白子画顺势松开手,居然就这样轻轻易易地放开了她。亏得花千骨反应快及时收回些力道,要不然她用力这么猛,手肘差点就撞在自己胸口上了。
“你干什么……”她羞恼交加,张口就要质问他,就在这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洞彻了他话中的涵义。
他说,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是好的;他又说,所以以后由她来决定想要什么;他还说,不管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所以,白子画的意识是说,以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由她来主导,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听从。就如刚才那样,她要收回手,他就放开她。
真的是这样吗?
花千骨不敢相信,犹犹豫豫地去看白子画,白子画似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居然对她点了点头,神色无比安然。
怎么会这样?!
得到白子画的确认,花千骨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喜悦,而是一阵晕头转向。她心里乱糟糟的,一瞬间似乎什么念头都涌上来了,可一旦想要认真梳理,却连一丝一毫清晰的念头都捕捉不到。
花千骨恍惚中只觉得荒诞,她以前就像个整天吃不饱的乞丐,日日渴盼老天爷能掉下几个肉包子来给她,可有一天“嘭”的一下,她发现自己居然坐在皇宫的宝库中,身边是满坑满谷的奇珍异宝。
惊喜来得太突然,直接成了惊吓。而她的脑子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懵掉了。
那么,她该怎么办,她到底想要什么,又该要什么呢?
当震惊逐渐退去,她的思维回到现实,白子就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决定,她的瞳孔瞬间收紧,一股惶恐弥漫上心田。
是的,就是惶恐,像御剑时一脚踏空,像行船时缆绳崩断那种没遮没拦四面无靠的感觉。这感觉让她心慌,她这才发现,原来以前的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做过决定。她以前为人处事都懵懵懂懂的,行事大多凭着直觉,甚至是一时冲动就做了决定,而从来没有通览过大局,然后判断形势权衡利弊,再考虑好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之后,再做出决定。
这种事,以前自有白子画替她做,后来则是秋练,而她,只要听话就好。
现在,到了她必须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花千骨才感觉到,原来做出一个决定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她该如何决定,才是对他们两个人最好的做法?而最好的决定会是正确的决定吗?她怎么才能保证师父和自己以后都不会后悔?
还有,这是她和师父两个人的事,又不只是关系到他们两个。任何有关白子画的事情,都势必会影响到长留,甚至是整个仙界。她又该怎么办,才能让所有人都不受伤害?
花千骨想的脑子都要炸开了,心一直颤个不停。
“一个人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以前白子画经常说的这句话,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当年,她曾因这句话对他钦佩仰慕,差不多到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地步;她也曾将这话奉为圭臬,时时谨记,处处以此来要求自己;她更曾因这句话对他切齿痛恨,恨他的狠心,恨他不近人情,竟不肯怜惜她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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