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坐轮椅出来,我以为……”
袁叔解释道:“他不常用轮椅,实在病情严重才会,他身体不好,不能久站,你在他身边,多帮帮他。”
黎邃认真地点了点头。
晚上,黎邃换好鞋子,在镜子前愣了许久。镜中的人一身得体的礼服,崭新的鞋子,梳理整齐的头发……他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自己,一时之间竟只觉得陌生。
袁叔敲了门,他回过神来,把换下来的衣服叠整齐好生放进衣柜里,抬脚下楼的时候,脚踝隐隐一痛。
或许是为了弥补他身高的不足,鞋底放了内增,前不久的腿伤还未痊愈,此刻全身的重量压下来,还是让他感到些许不适。
“发什么呆?”陆商在车里等他。
天微微下了点雨,黎邃把那阵疼痛忍下去,迈出步子,面色如常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坐到后面来。”陆商发话。
黎邃顺从地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冬天的雨水少,且总是带着一股金属味。车开始前行,陆商递给他一张纸巾。
“待会你跟着我,什么话也不用说,如果有人来跟你搭讪,不必理会。”
黎邃“嗯”了一声,陆商交代完这句,闭上眼不再说话。
窗外正路过一座气象塔,蜿蜒的霓虹灯在雨中变幻莫测,像一条诡秘的毒蛇,孤独地俯瞰着大地,生活了这么多年,这座城市对他来说依然陌生。
下了车,他低头跟在陆商身后,在投射过来的或打量或好奇的眼神中,穿过人头涌动的大堂,走进一间装修更华丽的小厅。
这里正在举行舞会,还没到点,人群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黎邃一踏进大门,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好漂亮的男孩子。”一位身穿红色礼服的年轻女孩儿率先围了过来,给陆商递上一杯红酒,“陆商,好久不见。”
直呼陆商名字的人不多,黎邃不由瞥了这个女人一眼,不料正好撞进对方的视线,立即尴尬地转过头。
陆商接过酒杯,象征性地举了举:“心悠,好久不见,上次的事情还没谢谢你。”
“谁说的,我收到你送的礼物了。”孟心悠笑着伸出手腕摇了摇,精致的手链闪闪发亮,她目光移到黎邃身上,“这位就是……”
“嗯。”陆商接过话头,目光扫向厅内的其他人,举起了酒杯,“今后承蒙关照了。”
孟心悠一阵愕然,厅内不少人都站了起来,纷纷举杯敬让了一番。
“你来真的?”她压低声音。
黎邃对视线很敏感,虽然躲在陆商身后没抬头,但他知道这女人的焦点一直没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陆商倒是神色轻松,答非所问:“他很乖。”
这话实在令人浮想联翩,孟心悠面有绯色,怔愣的间隙,门口又进来两个人,周围爆发出夸张的调笑,不少人吹起了口哨,厅里迅速掀起一阵议论潮。
“李家的大公子还是这么喜欢高调。”
“他旁边那个美女是不是苹果台风头最劲的女主持?”
“……”
黎邃在人群中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地背后一凉,本就隐隐作痛的脚踝好像一脚踏进了炭火堆里,热辣辣的。
好在陆商没有继续与孟心悠寒暄的意思,在角落找了个相对清净的位置坐下了。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黎邃的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跟着挪到沙发前,正犹豫着,陆商对他招了招手。
“过来。”
他刚坐下,陆商的手就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脚踝,轻轻揉捏。对面坐了个小眼睛男人,一脸戏谑地盯着他们俩。
黎邃半靠在沙发上,涨红了脸,一半是疼得,另一半是羞得。
“陆老板。”黎邃出声阻拦。
陆商转过头,昏暗的灯光中,目光深而幽远,眼珠看着有点蓝,像是混血,下一秒彩光流转,那道蓝影撤走,又恢复成了黑色,是他看错了。
“怎么?”
黎邃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忘了要说什么。
“陆老板……哟,小黎也在,抱歉,没打扰二位吧?”是刻意追过来的李岩。
黎邃的背一下子就绷直了,这点变化没能逃脱陆商的眼睛。
“怎么样,陆老板没亏待你吧?”李岩居高临下道。
黎邃低着头,心中牢牢记住了陆商之前说过的“谁也别理”的吩咐,李岩自然也被他默默包括进了这个“谁”里。
“谢谢,如你所见。”陆商捏了捏黎邃僵硬的肩膀,以示安慰。
“收拾收拾,果然是个美少年,陆老板独具慧眼,看来我暴殄天物了。”李岩笑着在对面坐下来。他这话说得倒是有两分真,甚至带了一丝酸意,而这却正是黎邃恐惧的地方,这一刻他突然害怕起来,万一李岩反悔了,要陆商把他送回去,陆商会同意吗?
“黎邃,敬酒。”陆商突然道。
黎邃怔松,双手攥成拳。
“新名字?”李岩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像是轻蔑,又像是警告。
酒杯被递到面前,黎邃接了,就听陆商贴着他的耳朵说:“慷慨。”
他忽然明白过来,陆商这是在帮他解围,深吸一口气,忙跟着学了一句,“慷慨。”接着不等李岩做出反应,直接一口闷了。
这逐客令下得……还真是一点儿不给人留面子,李岩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比了个“你牛”的手势,搂住旁边的辣妹去了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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