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
土地的绿豆小眼倏尔睁成了铜铃,嘴巴茫然长大,嘴唇颤抖着,似乎要哭了出来:“你跳……跳……跳了……”
土地乃是级别最低的神仙,只能待在地下,不得上天。因而各方土地均对管辖之地法术高强的妖精毕恭毕敬,以期妖精飞升之后,能替他在后土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虽说须弥山洞天福地,但妖精修仙不易,现任土地又上任不过三千年,我便是他管辖须弥山以来,唯一位列仙班的妖精。如今还未在天庭帮他谋得什么福利,便跳了诛仙台,沦落成妖精都不如的废物,他会失望理所当然。
我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天庭之中我还有几位仙友,若你有需要,我可以——”
话音未落,他合身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伏在我的手臂上,豆大的泪水如断线的珠串滚落:“自你还是一只小狐狸开始,我便看你艰难求生,看你苦修法术,看你受九重雷劫……你修炼时就时常满身伤痕,九次雷劫次次体无完肤……”
我止了话头,想起土地刚来须弥山的场景。
他初为土地,须弥山多得是有修为的妖精,难免瞧他不起。彼时我筑基已成,见到别的妖精仗势欺人,便出手解了几次围。未想到好几次我修炼途中反噬昏迷,他都暗中照料,我才没被其他妖精吃掉。后来我遭受雷劫奄奄一息之际,也是他寻来草药,将我救治。若没有他,我根本无可能挺过雷劫,成功飞升。
弱肉强食本就是妖精的生存之道,我也自然而然认为他无事献殷勤,必有事相求。飞升之后好几次回须弥山,每每我问他有何需求,他都不肯言明,是以拖到了现在。
现在,我竟已无缘偿还他当年的恩情了。
“至我入须弥山,就你待我最为亲厚……我盼你成仙,望你能康健顺遂,再不受这体肤之痛……”他呜咽一声,“连我小小土地都知道,跳诛仙台,戾气伤魂,仙基尽毁。修仙时受尽的万般伤痛难道还不够吗?好不容易得道成仙,你却……你究竟所求是何?”
我所求……
不过一人一世而已。
心中默叹一声,我提袖擦去他的泪水,柔声道:“这些年来,承蒙你的照顾,你若心有所愿,务必尽早告知与我,好让我能替你尽些绵薄之力。”
他摇摇头,泪水止不住,顺着下颚四下飞溅,滴落在草尖上,顺着草梗滑落,在脚下晕成一滩,咽声道:“我自知天资愚钝,法力卑微,能做个土地,此生足矣,并无他求。只是你……你为了成仙受了这么多苦,我替你不值啊!”
“跳都跳了,再不值也没用了啊。”我笑笑,不以为然地挥挥袖子,正色道,“莫要替我担心,我无怨无悔。”
土地与我许久未见,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须弥山的现状,待到无拂发出一声梦呓,似要转醒,才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了。
我望着地上那一小摊水渍出了一会儿神,听到身后无拂坐起,转过身去:“醒了?今日朝霞甚好。”
他水汽迷蒙地看着我,“你一宿没睡?”
“我是妖精嘛,妖精不睡不打紧的。”
“哦……”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又呆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紧张地左右望了望,慢吞吞地爬起来。
我有些好笑:“你望什么?若有豺狼野兽,早就把你吃干抹净了。”
他跪在地上,把粗布卷起,叠好当被子盖的纳衣,妥帖地放进包袱,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住持总是天不亮就叫我们起床上早课,我刚才……总觉得他就在附近。”
我哑然失笑:“如果附近有人,凭我的狐狸耳朵不可能没发现,你放心吧。”
“嗯,住持现在肯定在寺里叫其他师兄弟起床呢!”他嘿嘿笑了起来,拿起化缘用的铜钵,“这附近有条小溪,我去洗漱一下,劳烦施主帮忙看顾包裹!”
我抬抬眉梢:“你怎么不叫我跟你一起洗漱?”
“你不是妖嘛……不吃饭不睡觉,肯定也不用洗漱咯!”他眯眼笑起来,带着铜钵循着水声走去。
待他返回,我便跟着他开始上山。
昨天他只化来了一个馒头,已经当晚饭吃了,因而今日只能饿着,途径遇到山上屠户,便进去化缘。可惜我乾坤袋内并无食物,屠户大多又只储备肉食,只能眼睁睁看他讨来极少的斋饭,一路饿着肚皮赶路。
我劝他了几次停下来休息,都被他摆手拒绝了:“昨日说好当天便归,结果耽搁了。我再不赶快回去,住持肯定要急死了!”
从他口中,我揣摩着舜若寺住持应该是个及其严厉的高僧,担心他晚归会被体罚,只好跟着他往深山前进,时不时用法术助他攀登得更加容易。
须弥山与我飞升之前并无二致,因着妖精众多的缘故,只有最外层的山有人烟,第二层便人迹罕至,鲜有人敢冒险进来。
而舜若寺,就在第三层山上,虽然没有主峰那么危险,但也极易遇到低级妖精,饿极了,便会吃人。
我皱了皱眉:“何以将寺院建在如此危险的地方?”
无拂自顾自攀爬山路,虽然汗透衣衫也不觉辛苦:“阿弥陀佛。《佛说鹿母经》有云: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就算没有这山上诸多的妖精野兽,人生也还有许多其他令人恐惧害怕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寺庙的位置而改变。生命本来就如同晨露一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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