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知道,在这个所谓的医学研究的过程当中,他所起的作用只是充当一个微不足道的培养体。在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屠夫的眼睛里,他的作用等同于一只小白鼠。无论他是死是活,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一个实验结果。
盛夏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长出满身豆粒大小的疱疹,痛痒入骨。尤其是背后,因为与床面挤压摩擦,感觉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盛夏不得不用起所有的意志力来抵挡自己想要去抓挠的冲动,没有人提醒他要怎么做,但他知道这些表皮微微泛着水光的疱疹必然一碰就破,破了就免不了会留下疤痕。他不在意自己的皮肤是否细腻光滑,但是这样的疤痕会成为他生命中最耻辱的烙印,会在他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刻薄的提醒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凌辱。
如果可以,他希望把这一段经历深深的埋藏到记忆的最深处,一辈子也不要再想起。
天快亮的时候,盛夏开始发烧,他的意志力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来抵抗越来越昏沉的神智。他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彻底昏睡下去。
他不想死。
然而他真的活下去了,这样的经历还会继续重复。
这真是令人绝望的事实。
盛夏醒来的时候,实验室只有两个助理守着一堆他看不到的仪器在工作。窗外是阴沉沉的天幕,像是正在孕育一场暴风雪。昏暗的天色让他猜不出具体时间。
实验室的门推开,霍东琴推着小车走了进来,看见病床上的盛夏睁着眼,眼里浮起一丝微笑来,“我就猜你该醒了。”
看见信得过的人,盛夏心里微暖,却不敢当着另外两个助理的面有所表示,只能轻轻眨了眨眼,表示打招呼。
霍东琴的眼睛弯了弯,转头对另外两个人说:“小王、小朱,我照顾病人吧,你们俩快去吃饭。食堂今天做了香辣蟹,去晚了可赶不上了。”
两个小助理跟她开了几句玩笑,又嘱咐了几句,就一起出去吃饭了。霍东琴很小心的关好房门,这才把推车推到病床前,替他把床头摇了起来。
霍东琴低着头对他做了个口型:有监控。
盛夏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霍东琴盛了半碗粥,试了试温度,一勺一勺的喂他,一边压着嗓子用气音悄悄说:“多吃点儿,尽快养好身体。下周就是圣诞节——霍先生的母亲是基督徒。”
盛夏起初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圣诞节,听到最后一句话才反应过来。如果霍家的太后娘娘是教徒,那就意味着霍家的人会重视这个跟宗教有关的洋节日,连带着,霍氏的大小企业也会应景的重视这个节日。
霍东琴微微颌首,“疗养院也会有活动。”
盛夏心头一动。
霍东琴说:“就在那天晚上动手。”
盛夏有些急切的说:“我还有同伴。”
霍东琴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盛夏知道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有些得寸进尺了,他自己能不能顺利的从这里出去尚是一个未知数。凭白欠了别人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这会儿还要自作主张的给任务增加难度。他不是不知好歹贪得无厌的人,但是丢下海荣和南唐就这么离开……他又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设定。即便他离开之后再带着帮手回来救人,也无法否定他背叛了小团队的事实——口头契约也是契约。再者,从他离开到再次回来,这期间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呢?
盛夏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满心焦灼。
霍东琴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我会跟她讲。”迟疑了一下,又说:“行动那天,如果他们跟你在一起,或许有希望。”
“谢谢。”盛夏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也是米兰能够做到的最大限了。
霍东琴笑了笑没出声。她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做的也不过是力所能及的事。眼前这个小年轻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她也不是没看到。这会儿见他还能想到自己的同伴,心里倒是对他高看了一眼。
他其实也还是个孩子呢,霍东琴心想。她自己的儿子也差不多这个岁数,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家里人都宝贝似的宠着,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这孩子重情重义,很是难得。
霍东琴忍不住安慰他,“会好的。”
盛夏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就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泰莉的年龄其实也跟眼前的女人差不多,但是她爱美,又花了很多精力在保养上,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永远光彩照人。还总闹着让盛夏管她叫姐姐。
盛夏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淡绿色的被子上。
霍东琴看着他,想要说什么,视线隐晦的扫过监控的方向,又全部忍了回去。
实验室里是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有的只是实验的开始、过程和结束。而且无论是什么时候,总会留着值班的人,观察那一大堆盛夏看不懂的仪器,记录各种数据,还要定时测量盛夏的各项体征,采集血样等等。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盛夏根本没办法安然入睡,只好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疗养院的地形图,构思逃跑的计划中每一个可能会出现的细节,再逐一设定会遇到的阻碍:来自客观条件的、来自守卫的、以及……
就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假设中,盛夏突然间注意到一个问题:疗养院的形状像一个葫芦,大门就相当于是葫芦嘴。而葫芦的左右两侧和后方都是未经开发的原始丛林,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人都要通过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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