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过。”陵越心中一沉,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看来我屡次遇险,是因为体内灵力遭人觊觎,莫非他们是想……”
百里屠苏轻轻吁了口气,淡声道:“定是做有违天理之事。”
陵越一时默然,此事虽来得突然,但他向来心性沉稳,也并未感到害怕。陵越沉吟片刻,抬手抱拳,微微一笑道:“多谢。”屠苏摇了摇头,道:“我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陵越只道他几番出手相救是因与云天青颇有交情,当下并未多想,又道:“不过……容我多言,焚天门在洛阳根深蒂固,势力庞大,绝不易与,你一人前往未免太过轻率。”
百里屠苏一手搭在膝上,低着头道:“我知道,今日是一时情急。”
陵越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百里屠苏神色骤变,伸手按住心口,手中长剑咣当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陵越起身大步抢上前去,然后话刚出口,却被百里屠苏用力推了一把,“别、别靠近我!”
那一下劲力大得惊人,陵越竟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百里屠苏扶着树干借力想站起来,终因功体大乱力气流失,双手撑着地面单膝跪倒,老树被他摇得满树叶子哗啦啦垂落。陵越下意识地想去助他,然而脚步刚动,却见屠苏一把抓起长剑横在身前,哑声道:“别过来!”
陵越又惊又疑,他不明白百里屠苏分明痛苦万分,为何一脸戒备疏离之色。然而在屠苏眼中,透过熊熊燃烧、几欲摧毁他所有神智的光焰,依稀看见的是少年时那场毕生难忘的比试,他怕极了陵越接近自己,更怕自己控制不住身中煞气,将生平最亲近之人重伤剑下。
别过来……你别过来……
百里屠苏攥紧了胸前衣襟,顷刻间已是汗流浃背,他口中无意识地低喃着这一句,直觉浑身煞气随时便要破体而出。意识混沌间,按着地面的手深深陷入泥土之中,然而下一刻却被人拉了出来,用力握住。
“凝神定气!”陵越只道他是走火入魔,托住他腋下想将人抱起,却因屠苏极力挣扎而双双跌倒,狼狈地摔在一起。
百里屠苏此刻煞气嗜体,浑身如被火炙,靠近自己的怀抱似有清凉熟悉气息,身体本能地觉得依恋,然而残存的意识却在提醒他不可靠近。屠苏抬手想推开陵越,无奈实在气力不济,只能颓然地落在陵越肩上,反被他一把握住。
“我……唔!”煞气毕竟久未催动,此刻发作起来极为蛮横,灼热劲气在胸腔中冲撞,痛得百里屠苏汗如雨落,一双眼眸红得惊人,仿佛浸染血光。陵越不觉怔住,转眼肋下已挨了狠狠一击,原是屠苏借着狂煞之力推他,陵越一时不防,疼得倒吸凉气。
陵越一腔怒气上涌,说不清是因无端被打抑或被人防备抗拒,然而那股怒气很快化作心尖几许怜惜。陵越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两手按住他肩膀,双腿制住他腿弯,顺势运起禁锢之术,将百里屠苏牢牢困在自己怀中。
“别动!闭目调息!”陵越沉声说着,内力凝于指尖,而后源源不断地抵着他后心送入。百里屠苏猝然睁大眼,紧紧将他盯住,血红眼眸中满是震惊之色,陵越毫不退避地看着他,却隐约看见他眼底深处一抹哀伤。
百里屠苏不再挣扎,而是闭上眼偏过头去,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牵引着那一缕外来的灵息流过自己四肢百骸。陵越听见他拼命压抑着的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擂鼓般分明的心跳声,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只得腾出一只手来,抚着屠苏的背脊一下下替他顺气。
两人便维持着这般紧紧相拥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风吹过,早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冷得渗人,陵越才回过神来,重重舒了一口气。手掌触及的肌肤不再似方才般火烫,却也冷得不寻常。陵越将身子撑起一些,屠苏抖了抖,下意识松开扣住他肩头的手,陵越方才觉出肩膀被已掐得生疼。
然而下一瞬,两片冰凉却柔软的嘴唇飞花点水般轻擦过他脖颈,“我没事……师兄……”
陵越只觉脑中轰鸣,霎时一片空白,心因着这一声不知所指的称呼而狂跳起来,微弱气息掠过自己颈间,腾地烧了起来。“你说什么……”陵越低头看去,只见身下那人紧闭着眼,面色虚白委顿,口中喃喃有声,冰冷的双手不住颤抖——
显是魇住了。
☆、人间别久不成悲
陵越从未见过这样的百里屠苏。
初见时郊野深林他救他性命,再见时高阁楼头他横剑退敌,深更月夜他独闯虎穴。可眼下这个剑锋般的神秘青年却躺在自己怀中,气色虚弱,姿态柔软无害,陵越不由得想起幼弟十岁上时顽皮惹祸,被父亲施以家法,一顿竹杖打得坐卧难安,委委屈屈趴在榻上,疼得狠了便死死攥住自己的手不放。
眼前的青年于街闻巷议中早历尽百年春秋。然而许是人在昏迷之际更显脆弱,陵越看着他不住轻颤的眼帘,恍惚竟觉得再熟稔不过,自然便将他看作了同辈之人,况且单从样貌上看,他兴许还比自己年小几岁。只是偶尔想起那双眼眸清醒时的神光,到底是沉淀了许多风霜。
屠苏的煞气发作过一轮,浑身气力早已流失殆尽,两手顺着陵越的肩背无力垂落。昏黄火光中,他两弯睫羽沾了细碎的汗珠,一时牙关紧咬,一时又双唇开阖似在低语,陵越附耳去听,却听不分明。
“……屠苏?”陵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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