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手上的力度越握越紧,小腹的地方又转筋一般疼起来,尤利尔睁开眼,看见了路西斐尔被天窗漏下的月光映得惨白的脸,和明显沉着怒意的眼神。
瞄了一眼卧室顶端大开的天窗,尤利尔有些无语地想,原来这位是从那下来的。他都差不多忘了那里还有一个被魔法掩藏的天窗,似乎是当年谁嫌他卧室窗户太小,硬从屋顶抠出来的。随即他心中一凛,目光都凝重起来。
他都不记得的事,路西斐尔是如何知道的?
尤利尔不由自主地坐起身,却被瞬间袭来的剧痛一滞,又跌回了床上。
由于他起得快跌回去的也快,路西斐尔还来不及反应,此刻原本愤怒的目光完全化作痛意:“是我不好,你别着急!”
尤利尔其实特别讨厌听人认错。
知道不对,就别做。做都做了,认错有什么用。
吸了口气,尤利尔反握住路西斐尔的手,将其轻轻压在小腹上,缓缓开口道:“我带着它,还屡屡以身犯险。所以你生气了?”
路西斐尔看着尤利尔澄澈的目光,他此刻的目光说不上冷,却冷静得有些近似冷漠。路西斐尔下意识地想摇头。可他必须承认,尤利尔说的话,虽然不是事实的全部,却令人无法反驳。
感受着手下面那个已经成形的生命,路西斐尔承认,对于这个孩子,他充满了期待。这是他最爱的人,同他共同孕育的孩子。可他爱的人,却并不怎么将这个孩子当回事。
在需要的时候,他利用它;在不需要的时候,他漠视它。他留着它,是出自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但他同时也会为了更多的生命牺牲它。
这就是尤利尔。
这世上,没有他不能利用的人,也没有他不能利用的感情。
可他的心,却拥有悖离行为的柔软。当然,这颗心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特别宽大,否则,估计他早就心塞而死了。
想到这里,路西斐尔突然笑了。
俯过身去,路西斐尔在尤利尔覆在小腹的手上轻轻一吻:“本来有一点,但是看见你这样,就觉得都无所谓了。”
尤利尔带着些许诧异看着面前笑得一脸宠溺的少年,蓦然发现,少年原本湛蓝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却深邃仿若夜空。
一个猜测,令尤利尔的手都禁不住颤抖。
路西斐尔却在此时站起身,轻轻松开了他的手。
走到天窗下,路西斐尔抬起头,目光飘向窗外即便是夜晚仍明亮的天空。尤利尔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感觉到不远处的几许嘈杂。
用一种仿佛凝炼了时间的流连的目光看着尤利尔,路西斐尔轻声说:“尤利尔,法则之力与契约之力此消彼长,总有平衡的一天。魔界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说完,他便展翼朝着嘈杂的方向飞去。
屋顶的天窗在他消失的瞬间合拢,变成隔绝了一切光线的天花板。
尤利尔感受着路西斐尔向光耀圣殿方向极速移动的身影,想道,这个人今天来这里,恐怕是为了他在魔界受伤的事。因为他受伤,所以这个人告诉他,魔界的事,不需要他管了。
他觉得他应该感动,可心中能感受到的感觉,就只有戒备。
路西斐尔居然表现出了撒旦的人格。
这已经无法用普通的记忆觉醒来解释。
一阵寒意袭上尤利尔尚未完全愈合的心脏,让尤利尔觉得窒息。
这就是他对撒旦的爱。
无法因为重逢而感到喜悦,无法因为温情而感到温暖。面对魔王无我的爱,尤利尔首先想到的,居然还是警惕和防备。
尤利尔在此刻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就算他很早就意识到撒旦的爱意,也很早就明白自己的心迹,恐怕也不会对现实有什么更改。
恐怕撒旦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数万年也未曾点破。
毕竟,无意间的伤害可以去无视,故意的伤害却可以被称作折磨。
他和撒旦,都不喜欢被折磨。
☆、路西斐尔
尤利尔这一夜都没能再睡着,他的焦虑影明显响到了他儿子的心情,他儿子的心情影响到了他的肠胃,结果一大早他就趴在床边呕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很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动辄悲从心来,身体还特别不禁糟害。心想难怪神圣阶级都拒绝自己生孩子,这滋味,真是谁试谁知道。
拉贵尔一大早过来帮他换绷带,看见他趴在床边,就差点儿从门口瞬移过来。
尤利尔扶住拉贵尔伸过来的手,定了定神,说道:“我没事,再过些日子就不会这样了。”
尤利尔的目光一直是平静的,声音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很稳,可此时听起来,却多少有些虚弱。拉贵尔看着他苍白的脸,不觉想起他一万年前的样子。那时候的尤利尔身披秘银战甲、长发有如光瀑,站在万军之前,挺拔得如同世界的支柱,他眼中的坚定令人一见之下便能心生勇气。
那时很多人都以为,这个人,会永远站在天族最高也是最靠前的地方,用他的羽翼护卫住所有人,也同时受到所有人的爱戴和尊崇。
可那样的爱戴和尊崇,本不应该是属于人的。
拉贵尔一直希望尤利尔能活得像个人,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也会任性、也会犯错,但无论做什么,身边都有朋友和爱人相伴。
可如今,看着终于活成了一个人的尤利尔,拉贵尔却心痛难抑。
用力握了握尤利尔的手,拉贵尔想说些什么宽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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