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也知道没办法,他独处的时候总是止不住让情绪一路跌下去。只不过现在多添了焦灼,烦躁得想要原来的平静都很难。
即便到了村里,孩子拥上来吵吵闹闹,小舟勉强打起精神。可是等夏末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他到了没有,怎么还不打电话报平安,他的沮丧又立即一扫而空。
晚上无聊,夏末打了电话来问他自己睡能不能睡着,他觉得没问题。再晚些时候,宗珊非要跟他视频,何唯在qq上抱怨他个没完。陶可在微信上大发脾气,说衣然在闹失踪,据陶可分析她可能跟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搞在一起,陶可跟家里报告这事惹怒了衣然,衣然干脆关了手机离开寝室。小舟跟陶可猜测了几个有可能会逮住衣然的地方,不放心陶可一个人到处跑,他找了何唯。几个人从小就认识,何唯脾气不好,听了就骂了声操——说老男人一定是贪图衣然长得漂亮,衣然虽然漂亮却是个跳舞把脑子跳坏了的,他自然会陪陶可去找衣然,但是找着以后要当场揍那老男人一顿,谁都别想拦着他。
这么搞了一晚上小舟的脑袋都大了,到了十二点多稀里糊涂地睡着,连夏末发来叫他睡觉的短信都没看见。
第23章
小舟醒来的时候满身大汗,睡眼朦胧地看了看大开的窗子,这间破屋没有夏末外婆的房子清凉,但今天也热得出格了,似乎一丝风都没有吹进窗子。看天色他以为是四点钟,但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却已经是五点半钟。
小舟在闷热的屋中坐着发了会呆,身上的衣服被汗浸透粘在身上十分不舒服,闷得头晕眼花,他站起身走到屋外想凉快一会。
推开门的一刹那,风仿佛从山谷里生出来,催着远远近近的树涛,吹得小舟打了个哆嗦。他习惯性地抬起头看远处,第一眼看过去以为山都矮了,接着才发现山是被彤云削平了。小舟到了山里才明白云雾这个词,云雾云雾,高了便是云,低了便是雾,可若是走在半山,根本不清楚是走在雾里还是云间。
现在浓重的云雾就低低地压在半山,他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还从没见过如此厚重的云层压在这么低的地方。整个世界仿佛突然被压扁,山从面前失踪,谷底也失落在迷雾中,看不清来路,仿佛世界只剩了孤零零的这么一个村子。如果不是村里的公鸡一直在练嗓子,带来实实在在的生活气息,小舟真要以为自己被困在了恐怖的情节里。
乌云在山间涌动,仿佛从山后源源不断地生出来,无穷无尽。又一阵阴凉的风从山谷中吹出,风中带着一丝土腥味。
电光在山间滚动,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在山顶,小舟不由地后退了一步,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响彻旷野,震得小舟的耳朵发麻,暴雨倏忽而至。在城市中寻常的雷电,到了荒野中却化为了摧枯拉朽的伟力。暴雨如同鞭子一般抽打着孤村和荒野,雨水在突然刮起的狂风中犹如瀑布一般飘摇。暴雨变成了另一层带了重量的雾气,落地的巨大声响充塞了天地间。
小舟跑回屋里,浑身已经淋透。村里人起得早,如果是往常这会该有人起来了,但早上这样的大雨,小舟举目远望,村路上也看不到个人影。寂静逼得小舟有些焦躁,这个时间给夏末打电话太早了,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夏末打电话。
他一个人待了三个小时以后,才有孩子们来找他。小孩子不在乎大雨滂沱,下了大雨反倒还高兴,唯独几个顽皮男孩见夏末没来有些失望。都问小舟“体育老师怎么没来”。
小舟强忍着不笑,跟其中一个孩子说,“你跟着他学的速算吧?以后有人问你为什么算账那么快,你就说是体育老师教的。”
“本来就是啊。”那孩子长得丑丑的,又很淘气,脸上还带着前天爬树擦出来的伤,但却聪明得很,很得夏末的喜欢。
“体育老师今天不来,就是不来了罢。”小孩嚼着蚕豆,一边从兜里抓出一大把蚕豆分给小舟。
“他……”小舟微微地笑了,“过几天就会来。”
小孩轻蔑地摇摇头,“老师不懂大山,这雨要么不来,要来了就好不了。”
“这是雷阵雨,”小舟说,“雷阵雨下不了多久。”
“打完了雷,雨也不会停。”小孩又卡巴卡巴地嚼起蚕豆,挑起两条粗粗的蜡笔小新眉,“你看着吧,只要这么下上一天,山里就会涨水,路就走不通了。我妈说了,今年水大,我们家地里出的,可能又要烂在地里。”
小舟心头吃了一惊,隐约觉得不安。上午课上到一半,他突然想起去年夏天无意中看到的新闻,城外景区暴雨,山洪暴发,游客被阻隔在山里只能靠救援。当时他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如果当天早上下雨,游客是不会进山游玩的,所以可能一场短时暴雨就导致山洪暴发。那也不过是城外的山,跟这里的深山比起来简直就是公园的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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