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排的绿树划成一道碧绿带子,带子时松时紧,时而中断,看的人眼花。
出租车的前座上,韩非明任凭身后的少年如何聒噪,全然不发一言,只是抿着唇盯着窗外。
“老师,你别生气了……”
“老师,冰淇淋汤在手上粘粘的好难受……”
“老师……”
小时候的陛下也曾像他一直以为的毕夏那样天真可爱,会流露出涉世未深的无邪笑容。直到有一天……他侧身将自己挡在半开的门后,看着背对着他的少年活活掐死了一个告密叛徒。
少年转过身来,神色平静。丝毫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杀生后应有的慌乱和恐惧。
外部的光线弱下来,窗玻璃上依稀可见的那个倒影显得沉静而落寞。韩非明扭头,枕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他该高兴才是。
那时候的陛下在他一手谋划下初返深宫,还未站稳脚跟。他早先就对那孩子说了,为君者不能手软,不能天真,还教着他人情世故,心机手段,如此这般,方能成事。陛下都做到了,他又有何好说的?
毕夏并非痴儿。
毕先生毕女士会高兴罢。……还是说,连毕先生毕女士都是虚有其名?
但韩非明想不出他还有甚立场抱怨。痴儿并非痴儿,岂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心里难过。
一路颠簸,昏昏沉沉,等到站停下时,他已经睡去许久了。
毕夏推了推他,看还不见醒,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撑着他腋窝,将他拖了出来,一把关上门后调整好姿势,将他背起来,颠了颠,向房门走去。
·
迷迷糊糊发现自己在梦中的韩非明下意识寻找着毕寒的身影。三个月来,或不入梦,一旦入梦,梦见的就是他。
但他看到的却是罗恭。
罗恭的背影戴着手铐脚镣,席地坐在倾洒着月光的悬崖上,形单影只,孑然一身。而他右腿侧的酒壶旁却配着两个小酒杯。
像是赴约之人未至,像是对酌之人暂离。却更像是,纪念着本应在他身旁之人。
韩非明看得出神。许久之后,他试探着抬腿,准备迈开第一步。
却——
“惊喜!”
突然被不肖学生一把推翻,抱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住手!孽障,还不给我住——”
韩非明猛地睁眼,却看到蹲在他面前的毕夏眨眨双眼,一脸无辜。
他四下一看,自己正躺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腰酸背痛,脖颈僵硬动不得。毕夏身着深蓝色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铲子。再看窗外,日已西斜。
“老师,饿了吧,窝给你做了好吃的哦,快起……”
韩非明冷眼看着毕夏笑得眉眼弯弯,出言打断道:“好好说话。”
毕夏皱起脸,“老师……”
“我说,好好说话。”韩非明颦眉,加重音重复道。
毕夏站起来,有些局促地抖了抖围裙。
“你既然不是痴儿,就不要在我面前装了,大家都累。”韩非明按揉着脖子说着,眉眼间是掩不去的疲惫。
毕夏舔了舔嘴唇,支吾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老师,我给你做了饭,你应该挺喜欢的。咱们边吃边说吧,我给你解释。”
韩非明坐着并不动。
毕夏把铲子换到右手上,挠了挠头,随即转身回到厨房,半晌后端着一个大盘子送到了韩非明身边。
纵然还生着气,却禁不住食物香气缕缕入鼻,韩非明忍不住投出一瞥。毕夏还端着那个冒着热气的盘子,脸上讨好一般的笑容仍然傻气。
“放下罢。”烫着了可怎么办。
“哪儿有地方放,老师你跟我上桌子吃吧。”
不用嗲里嗲气的语调和奇言怪语的毕夏说起话来的声音更像毕寒了,韩非明揉了揉太阳穴,“就在这儿,放我腿上。”
毕夏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隔着一层衣料,盘子的热气仍然逼人。韩非明看着盘中圆形一指厚的大饼,忍不住挑了挑嘴角,“你还会烙饼啊。不是不会做饭么?”
毕夏刚坐在他身边,闻言一呆道:“老师,这,这是什么?”
被他这么一质问,韩非明满腔的底气尽付东流,有些心虚起来,也不答话,只是伸指碰了碰表面,即刻缩了回来。实在烫手。
毕夏忍俊不禁,拍着大腿笑起来。直到被韩非明淡淡瞟了一眼时才陡然噤声,努力忍着笑意拿出一对刀叉。“老师,这是披萨,要这么吃……”
他说着便示范起来,一刀一叉左右开弓,吃得有模有样。韩非明面上过不去,却撇着眼睛拿余光看着,默默记下。
等吃完了披萨一角,毕夏咂咂嘴,把沾着食物渣子粘乎乎的刀叉递给韩非明。他伸出去的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还是展开,将之接过,照着毕夏刚刚的样子依样画葫芦一番,却只吃了几口便放下。
毕夏一直用充满期待和紧张的眼神观察着他,见状忙把餐具接过,问道,“老师,怎么了?”
“吃不惯。”这味道不似中原食物,定又是今人所说西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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