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探出头来的是个带着乌黑眼镜的女子。“韩先生,我约了你三点在轩景园的。还记得么?”
韩非明一怔,连忙掏出手机,按开屏幕看着时间,这才安下心来。分明还不到下午二时,他尚未失约。“自然记得。只是毕女士为何……”
“韩先生大伤初愈,我怕你一个人来不方便,所以就叫上我太太一起来接你。”离韩非明较远的那边的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一个身材笔挺,穿着端重的男子。男子方脸膛,脸色稍黑,面带笑容,一副忠厚相,叫他不禁心生好感。
毕先生走过来,向他伸出右手。韩非明意识到这或许是此地之人寒暄之礼,于是也依样画葫芦,抬起右手,做出同样的姿势。
毕先生面色一僵,良久后才恢复过来,上前一步,主动与他握手。而韩非明哪知他在毕先生心中已然形成了倨傲无礼的形象,只是惊诧于礼节之更,心中默默记下。
松开他的手后,毕先生径自走回车旁,却没有先回己位,而是走到后门,替他拉开。
——但看他脸色真不像是客气。
韩非明有些心虚地踏入车内后忍不住想着,他不会是被嫌弃了罢……
“言归正传,上回见面时我们本已经谈妥,但三个月前被一些意外情况打断。我们的意愿没有改变,请问您变更了对工作的想法么?”
车窗外,陌生的大环境下唯一熟识的那片风景飞驰而去。韩非明闻言有些紧张地吸了口气。实际上他对原韩非明的过去几乎半点不晓,又岂知上回见面他们谈了些甚么。“也无。然韩某一诺则不改,依上回之约便可。”
这回过了好一会儿,前座的女子才不无干涩地笑了笑,继续说道:“那当然最好。我相信您会胜任这份工作。”
随着前座蹬脚的动作,他不禁向后一仰,欲出之言憋在了口舌间。
窗外风景飞驰得更快了,韩非明调整坐姿,侧靠着座位,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他果然是被嫌弃了罢。
·
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后,车停在一栋四五层楼高的房子前。韩非明虽没见过多少住宅,但因前世身居高位,也算分得清佳劣,故而看得出此间花销必然不少。
毕女士吩咐毕先生先带他下去,自己要去停车。
韩非明见状再次把在门把手上,拉了拉,顿时面红耳赤。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毕先生一脸隐忍,接着勉强笑道:“韩先生,我怎么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比现在机灵点呢。”
他未说话,只是隐去尴尬之色,干咳了两声,拿出前世平日里阅兵看马的架势,气定神闲起身走出去。
若不论风格而单言质地,原韩非明所住也算是中上等了,但与此处相比也算不了什么。若定要论个差距,那就是丞相府与皇帝寝宫之别。
“上次见面只谈了薪水与工作内容,实际上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我们隐瞒了。”停车回来的毕女士走进门,与毕先生并排站着。“关于您所需教导的那个学生——您上回也问过为什么他十九岁了却还没有上过学,那时我们说的并不是真话。实际上,他有智力缺陷……就是智障。”
她这么说韩非明就懂了大半。看来原韩非明揽的是个教书先生的活计,偏偏还不知道学生是个痴儿。
话从头说,若为人师,他倒是愿意。只是痴儿……
罢。前世不幸教了个精明的,想教他青青于蓝冰寒于水,不承想净学了些糟粕去。还不如这回来个痴傻之辈,好歹不会弑师。
估计是见他许久不言,以为此事要吹,毕先生搓起了手,有些局促,“我们也不想骗您。只是我家孩子的情况确实特殊,我们又不愿意把他送到那些学校去。我们平时也忙,有时候回家都顾不上。眼看着孩子长这么大,还什么都不会,我们就想给他找个老师,最好是细心又善良的,平时还能照顾着他点。”
韩非明回神,细细把话琢磨一番,忍不住勾起嘴角。看来从古到今,气象万千,唯天下父母之心悉同。“某虽不才——咳,我虽不聪明,但自诩心地善良。还请放心把公子交付于我罢。”
毕氏夫妇像是放下心来,各自舒口气。毕先生又上前来与他握手,这回他倒记得礼仪,并未诧异。“韩先生,那就拜托了。——阿夏,阿夏,出来见老师!快下楼!”
“来啦!”清亮的少年声音扯着喊了一句,过了一会儿楼梯一阵脚步声。一个大约十八十九岁的男孩儿站在倒数第三个台阶上伸着懒腰。“什么老师?”
一声响,不亚惊雷。
——但如果说听到声音的韩非明除了全身紧绷外还能保持风度,那看到少年面貌的他则全无半分冷静了。
一把从毕先生手中抽出手来,韩非明后撤几步,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死瞪着楼梯上身着深蓝色睡袍揉着眼睛的少年。
毕先生皱眉道:“韩先生,你——”
韩非明张开嘴粗喘了几声,又重新咬紧牙。死瞪的双眼不知是太久没眨还是他由,竟微微泛着红。
少年放下手,眨了眨眼睛,迷迷瞪瞪的神色在他看到韩非明的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啊,麻麻,老师好可怕呜……”
“韩先生?韩先生?要不要喝茶……什么的?”
毕女士皱起眉头,凑到韩非明眼前,挥了挥手。
韩非明强忍住一把推开她的冲动,松开嘴后,又咬住下唇。轻微的血腥味让他清醒,却又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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