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旗下李筠的话程潜听进去了,而且一直记挂着,本来剑修生了心魔就很危险,他不敢想象大师兄感觉到傀儡符破,再找不到他会是个什么心情。
于是程潜摒除杂念,一门心思地坐下来,努力调集内息,屡败屡战地冲击起周身的禁制来。
就在他以你死我活的架势杠上乾坤困龙锁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他身后说道:“哎,年轻人,别费劲了,我要是你,现在就躺下好好睡一觉。”
程潜有些吃力地转过身去,见距他十丈远的地方竟站着一个人,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正百无聊赖地绕着困龙锁溜达。那人身形干瘪,个头不高,还有点弯腰驼背,显得十分猥琐,脸上胡子与污渍黑得不分彼此,只有眼白干净得如鹤立鸡群。
程潜虽然自己也不是特别爱干净,却依然被此君的邋遢震慑了——他好多年没见过将自己搞得这么脏的修士了。
这人穿着一身破衣烂衫,还不停地抓耳挠腮,抓得别人看着他都觉得浑身发痒……修士身上要是有虱子,好歹也得是虱子精吧?
那人大猴子似的往困龙锁旁边一顿,笑呵呵地打量了程潜一番,神神叨叨地开口道:“不想睡啊?那咱俩聊聊天——小子,你们扶摇派现在还剩几个人了?”
程潜一愣,这人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却能在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随意进出,还居然一口道破他来历,绝不简单。
他犹豫了一下,颇为谨慎地问道:“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啧,别叫前辈,不爱听,你们扶摇派那伙人不都是跟山间野猴子似的,向来没大没小的么?”那人摆摆手,回道,“不用跟我假客气,我叫纪千里。”
程潜目睹了他的袅娜蹲姿,感觉本派这猴子群当得很冤。
而且“几千里”这个名字,真是一听就感觉不像真名。
那自称纪千里的修士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我听说你把杨德成那老鬼揍得满地找牙,弄得他恼羞成怒?很有出息嘛小子!”
程潜莫名其妙道:“杨德成是谁?”
纪千里:“就是卞旭养的大打手,那老鬼这些年嚣张得厉害,也确实该有人收拾收拾他了——唉,他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越老越不是东西,都是叫飞升逼的。”
此人话里话外都仿佛和玄武堂很是熟识的样子,程潜不免带上些许防备,漠然道:“能被区区一个飞升逼成混账的人,难不成原来还是个圣人君子?”
纪千里抓了抓后脖颈子,有些为难地摆摆手道:“你还年轻呢,这事与你说不明白。”
程潜五心朝天,一边锲而不舍地用被困住的真元冲击周身禁制,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凡人若是活到我这把年纪,五世同堂也有了。”
纪千里笑道:“你眼下资质非凡,境界一日千里,既没有娶过媳妇,也没有收过弟子,这样的日子,哪怕你活一千一万岁,也还是年轻人。等到有一天,你发现天下人无论男女老幼,见了你全都毕恭毕敬叫前辈,眼前凝神御剑四处跑的修士都以祖宗称呼你,别人都觉得你的修为高不可攀,你却知道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离飞升越来越远……那才叫老了。”
程潜愣了一下,转头对上那老疯子的眼睛。
他这才发现,那老疯子的眼睛极黑,像扶摇后山那不见底的深渊。
“我们和凡人不同。”纪千里说道,“凡人从出生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要死的,百八十年,穷酸的与富贵的,好的与坏的,全都殊途同归,心就算飘得再远,也总有这么一个归宿。”
程潜忍不住道:“死也能算归宿?”
纪千里大笑起来,手舞足蹈道:“你这娃娃……你倒说说,这世上若是连死都不能算归宿,还有什么能算?可我们连这个归宿都没有,大道是什么?大道就像一个悬在驴脸前的萝卜,我们每天追啊追啊,你越是厉害,越是境界高,就发现自己离那根萝卜越远,呼风唤雨了一辈子,被凡人叫大仙叫了一辈子,末了和凡人一样化成一把尘土,让坟头上长草……啧,千年的求索岂不成了笑话?”
纪千里说道这里,脸上的笑容忽然微冷,他叹道:“杨德成也好,白嵇也好,唐尧也好……我认得这些人的时候,他们也一样年少锐气,一样道心坚定,有所为有所不为,同现在的你没什么两样。”
白嵇和唐尧那是一对什么货色?
程潜听了,脸颊绷得紧紧的,有些生硬地问道:“前辈这是抬举我么?”
纪千里摇摇头,声气低了下去:“百年前,唐尧与白嵇联手逼死顾岩雪,之后过了不到五年,那白嵇便寿数穷尽而死,堂堂西行宫主人,死时发如死灰,形如枯槁,身有浊臭,话也说不出,修士们大多污垢不沾,干净惯了,谁也不爱靠近。至于唐尧……”
“他们牧岚山从来人情冷漠,唯有争权夺势热闹得很,三十年前牧岚山一夜之间改天幻日,唐尧被他的亲师弟软禁在后山,名为闭关,这些年销声匿迹,想来也应该不在人世了。”
“才不过区区百年哪……”纪千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叹道,“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程潜丝从来没有过剩的同情心,听完毫不为所动,只冷冰冰地说道:“罪有应得,死了活该。”
“罪有应得……”纪千里念叨了一遍,摇头道,“你们年轻人总是自视甚高,但凡能走到大能这一步的,哪一个不是心志坚定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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