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严厉的神色终于柔和了些,冲他招招手:“程潜这边来,你那里背光。”
严争鸣一皱眉,抬头对上师父的三角眼。
大中午的哪有什么地方背光?这分明是师父在给他好看,让他看看自己还不如这小不点踏实。
严争鸣偏头看了一眼程潜的字,一时间忘了是自己要把他留下来的,不讲理地迁怒道:“狗爪子按的都比这个工整些。”
程潜毕竟幼小,城府有限,闻言头也不抬地做出了反击:“多谢师兄教诲,狗爪子按得再工整也没用,因为那畜生压根坐不住。”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那沙漏一眼,而严争鸣七窍生烟地发现,那该死的沙漏果然又停了。
第10章
木椿真人本来想得很美——大徒弟虽然想得开,但性情浮躁,小徒弟虽能凝神静心,却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两个小东西如果能互相中合,那么再好不过。
可惜,看来还没来得及中和,俩人已经快要掐起来了。
木椿真人只好先暴力将两人拆开,令道童带着练剑练出一身汗的程潜下去沐浴更衣,再集中火力对付他颇为不好对付的首徒,他嗡嗡嗡地重新叨叨起了《清静经》。
师父的念经完美地演绎了何为“有碍视听”,以其黄鼠狼之姿,公鸭之嗓,成功地搅合得桌上沙漏一动不动,让他的开山大弟子心烦意乱,几欲暴起咬人。
严争鸣忍无可忍,将刻刀往桌上一丢,怒道:“师父,你做什么?”
师父眼皮都不抬道:“徒儿,你心不静,为师念段清静经给你清清心。”
就在师父用一张嘴将严争鸣念得痛不欲生时,程潜回来了,严争鸣正头疼得很,终于找到了找碴的机会,他微微一抽鼻子,愤然道:“你们用檀香给他熏衣服?这是什么毛病?明天要出家当和尚去吗?”
道童唯唯诺诺,没敢说是程潜自己乐意的。
严争鸣冲着道童吼叫道:“换成芙蓉——”
旁边木椿真人的声音越发拔高:“——故天清地浊……”
这一吊嗓子,声如锯木节节嘎吱,严争鸣简直服了:“师父,我哪里心不静!”
木椿掀了掀眼皮,心平气和地道:“心不静才会为外物所扰,才会顾忌什么檀香芙蓉香,不如这样吧,别拿你三师弟当香炉了,为了助你修行,就由为师今日搬去你那温柔乡,给你念上一宿经文好不好?”
严争鸣:“……”
这老黄鼠狼念经有瘾,在这方面绝对说到做到,被他念一宿经文还有活路么?
严争鸣只好忍气吞声地坐下来,闻着他看来烂木头渣滓一样的檀香味,愤愤地拿起小刀,鞭尸似的在木头上刻竖条。
香炉程潜默默坐下来继续功课,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一只炸毛的大兔子。
师父说韩渊心浮气躁,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心浮气躁,人家韩渊起码还只是自己浮躁自己的,这位倒好,还得把身边的人都祸害个遍。
程潜开始发现自己和大师兄在一起的好处了——高下立现。
程潜认真起来,是真能做到“不为外物所扰”的,他比对着记忆中木板上的门规,一丝不苟地临起了盲帖,很快沉浸在写字的乐趣中,而萦绕周遭的檀香味仿佛也有助于人安神,他逐渐将他毫无定力的大师兄忘在了一边。
严争鸣暗自生着闷气,又闹着要点心,吃完感觉噎得慌,只好站起来在亭子中间来回走了好几圈。
很快,他就发现没人理他,师父端坐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口,一动不动地坐禅,口中还念念有词,仍然不依不饶地沉浸在方才的经文中,而那个新来的小崽子在一边绣花似的写着他猪狗不如的字,头都没有抬一次。
有这一老一小,亭中气氛宁静得近乎是凝滞了,连侍立一边的道童们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这宁静让严少爷感觉到了一丝尴尬的无趣,他无可奈何地坐回到沙漏前,无所事事地发了会呆,认命地再次拿起刻刀,做起千篇一律的练习。
这一回,他竟然没有再闹幺蛾子,直到桌上的沙漏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严争鸣才骤然回过神来,发现他这一天的符咒时间竟然提前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清早,四个人生无可恋地听师父念经。
师父也不知道哪找来的那么多经,一天念一部,几乎不带重样的,念完道经念佛经,念完佛经念自编经,内容天马行空,从不为门派所限,以至于时常自相矛盾。
念完经练木剑。
严争鸣果然臭不要脸地假装自己将前三式融会贯通了,不求甚解地跟着师父学起了第四式,李筠也因为新学的剑招收敛了一些,不整天在山头上招猫逗狗了,程潜自然不必说,唯有韩渊还在坚定地拖着全体后腿,没心没肺地将传道堂附近的鸟窝祸害了个遍。
下午严争鸣被关在传道堂中,阴云罩顶地刻木头,程潜或者在一边做功课,或者帮师父修剪花木,师父仿佛有意要将他幼年时代没有受过的疼爱都一起补回来,总会给他留一些小孩感兴趣的零食,还会在严争鸣怨气深重地刻木头的时候,特意嘱咐程潜歇一会,给他讲几个稀奇古怪的民间故事。
严争鸣有时候感觉这小矮子纯属来争宠的,然而不能否认,有程潜在旁边,他也近朱者赤地能稍微坐上一会了。
这一天,沙漏漏干净了,严争鸣拿刻刀的手还有一点发麻,整个人怔怔的,就在方才,他感觉到刻刀与木头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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