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随着篝火晚会的进行,广场上堆满了原先用来装蜂蜜酒的木桶,就连一直小口啜饮的塞勒涅不知不觉间都喝下了好几瓶,她眯起眼睛想在广场中寻觅瑞塔的身影,却被一把拉了起来,加入到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的行列。
塞勒涅这才恍惚着反应过来,纳格兰向诺德宣战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个边境小镇,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将随时面对来自邻国的进犯,这对这个没有任何驻防的小镇来说等同于灭顶之灾。
而唯一可能救他们的塞勒涅,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将纳格兰帝国引以为傲的骑兵部队挡在国境线之外。
诺德王国人口稀少,军备质量也是和菲克共和国签订了贸易协定之后才有了改善,时至今日,还只是一支靠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支撑的军队。诺德王国还是靠北地人的血性和蛮力在守卫,而这样散兵游勇的军队在纳格兰装备精良阵型缜密的骑兵队面前,讨不到半点便宜。
侯赛因会在战争一开始就像狮子搏兔一样用尽全力,在精锐的骑兵部队里还混杂有光明教会的神官,神术强大的治疗能力和对士气的振奋,会让骑兵部队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可能要等这个机器攻下一座城池,士兵无法再承受过度被使用神术带来的副作用,塞勒涅才可能用自己的指挥能力配合悍不畏死的北地士兵,拖住他们的脚步,不让他们继续践踏诺德的国土。
对于这样的未来,悠风镇的人们还一无所知。
塞勒涅心里清楚,这就是她要守护的国民。身为诺德的女王,这就是她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底线,也是整个国家的尊严。
热闹的篝火晚会结束之后,刚才一直不见踪影的瑞塔忽然出现在了广场上,从塞勒涅手中接过白马的缰绳,示意她跟自己来。一路上瑞塔都在盯着白马的鞍具,塞勒涅确信她看见了那个皇家纹章,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只是最简单单纯的理由,想利用塞勒涅的身份给自己混到一些小小的好处?
镇口的小磨坊有三间屋子,一间是放着石磨的房间,一间是瑞塔自己的卧室,剩下那个小小的储藏室里并没有堆放太多东西,墙角那张刚刚换上新床单的小床应该就是给塞勒涅准备的了。
去把白马拴在马厩里的瑞塔终于折了回来,仍是身上沾着面粉,有几分狼狈又有几分滑稽的样子。
“有人……有人要见你。”摇晃的烛火中,瑞塔紧张地开口了,“她说如果见到有带着皇家纹章的人来到这里,就带去见她。”
塞勒涅愣住了。刚才瑞塔去拴马的时候,她习惯性地用生命探测勘察了一下这个屋子,没有任何潜在的危险,连一只可能会半夜打扰她睡眠的老鼠都没有。有可能是瑞塔所说的人并不在此地,但刚经历过一次生命探测失效的塞勒涅,不由得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跟着瑞塔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她几乎确信了这种可能性。
如果不是塞勒涅对自己的酒量还算有自信,她肯定会以为自己喝醉了。院子里薄薄的积雪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在月光的照耀下,她清晰地看见一个人从雪地中站起来——简直就像是凭空现身的。
但很快她就看明白了,这个人在她到来之前一直紧贴着地面伏在雪下,几乎收敛了自己全部的气息躲藏着。
两个人身上最为相像的是那双蓝眼睛,除此以外,有很多不用细看也能发觉的差别。和塞勒涅一样的金色头发被草草地束了起来,贴身的单衣之下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个子比塞勒涅要矮,拜约达城丰沛的阳光所赐,肤色也略深。
“任何生命探测对我来说都应该是失效的。”赫卡特所说的辛德雷通用语带有纳格兰帝国的口音,“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能发觉我的存在?”
第四章 立场
塞勒涅曾经预想过,被整个诺德王国当成人质,在纳格兰帝国长大的赫卡特,对这两个国家究竟是何种看法。
平心而论,她虽然生在诺德,却只在那里度过了短短的三年——那还是生命最初,记忆模糊的三年——而从三岁到十八岁,整整十五年,她是在纳格兰长大的。而且这一个十五年大概会比生命中任何一个十五年所留下的痕迹都要深重,它将赫卡特打磨得如同一个土生土长的纳格兰帝国人,如果不是那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五官轮廓,塞勒涅几乎不敢确定那就是赫卡特。
从现在的赫卡特身上,好像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个妹妹的影子了。
“任何生物都应该逃不过生命探测。”塞勒涅平静地反问她,“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能躲过我的神术?”
赫卡特没有说话。她仔细地打量着塞勒涅,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低声说:“我以为北地人不会信仰光明神。”
“大部分人的确不,我只是个例外而已。”塞勒涅耸了耸肩膀,“我倒是很惊讶,一个在纳格兰帝国住了十五年的人,竟然没有信仰光明神。”
“我曾经也是信过的,这是纳格兰的传统,而且让一个三岁的、背井离乡的孩子相信世界上有个全知全能的神存在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只是后来我发现,这个神其实无法真正把我从苦难中拯救出来。”她忽然皱起眉头朝着屋内看去,“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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