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不认得?
当初他主编《六经集注》时,郑卫正是他召集来的大儒之一,主要负责注《论语》。后来他还把郑卫的注释按自己的思想改了不少,被这位大儒评为“才思独蕴,析理精微”,两人相处得可是十分融洽。
任卿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不该认得他,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晚生曾听人说过先生的风采,今日得见名士,又怎会认不出来?”
郑卫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笑容,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他侧倚在凭几上,等任卿坐下后便问:“你那天在宫中奏对,说自己不愿意挟恩图报而娶公主,这可是你自己想到的?”
任卿答道:“正是,君子之行应当符合礼义,我救公主是为了不悖逆本心,不是图什么回报。公主与我的婚事并未定下,还望先生替我解释几句,以免耽误了公主未来的姻缘。”
他现在见人就要解释和公主没有婚约,惟恐别人误会得太深,等白明月逃婚或是男子身份曝光时,再牵累他们任家一起丢脸。只是别人总不信他的真心,连任凝等人都被表面的好处蒙弊,不舍得断了这要命的婚约。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真诚,郑卫倒是相信了他是真不想娶公主,绝非出于虚伪的客套。
他身上的气息更是温煦,扭过头对任凝说道:“令郎器量宏大、性情忠直,且又不受官爵美色诱惑,真是难得。而且能以锻骨期的修为硬接下刺客致命一击,武道修为也足够扎实。我实在喜欢这孩子,所以今天才厚着脸皮不请自来,想要令郎给我做个弟子。”
武道修为够扎实和做他的弟子有什么关系,他不是隐逸大儒,专研论语吗?
何况要读书也不必跟着他读。郑卫学问虽佳,却不怎么会教弟子,平常自己盛张女乐于帏幕后,让弟子们在幕前读书,教了几十年也没教出一个成器的弟子来。也就是他自己学问精深,名声在外,才能年复一年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来求学吧?
任卿与他曾经是同僚,自然不会有真正的少年见到世外高人的感觉。可是这一世的郑卫已不是大儒,而是当世少有的几个大宗师之一,据说已经接近了还神圆满的陆地神仙境界,整整高了正准备冲击大宗师的任凝两个小境界。
武道需要苦修,更需要高屋建瓴的指点。得郑卫这种境界的高手指点一句,甚至胜过数十年苦修。
所以任凝才不管他家里养着多少歌伎舞女,听闻儿子能入这位大宗师门下,脸上便透出了喜悦的光彩,起身施了半礼:“小儿顽劣,以后就要托赖前辈教导了。不管前辈有什么需要,我荥阳任氏一定尽力满足。”
郑卫神情也十分愉悦,躬身还礼:“城主太客气了,我一见令郎便觉喜爱,可见是师徒缘份早定。我授徒时绝不藏私,来日必定还给城主一名大宗师。”
这两个人愉快地决定了任卿的未来,让他给郑卫行三叩九跪大礼,定下正式的师徒名份。
郑卫在自己开的关山书院——如今叫关山武道院——里收了许多学生,却都只是记名授功,不是一对一指点的正式弟子。任卿算是他的开山大弟子,礼仪自然格外郑重,行足礼数之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师父肩下。
任卿分不出是认了前世下属当师父,还是认了个完全不会教徒弟的师父更悲剧一点,反正他是两项都赶上了。而且有师徒名份压着,以后只能腹诽两句,前世那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人家文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当别人弟子真是件令人忧伤的事。
第7章 徐家
郑卫认了这个弟子之后,根本不打算让他回家拜别母亲、收拾行李,直接就要把他带走。他的理由也相当充分,完全是为了任卿好,由不得当父亲的不答应:“皇长女遇刺一事虽然推到了王贵人身上,可天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这件事与羊氏脱不了关系。任卿才得兼备,羊后必定不会让皇长女得此佳婿,说不定在路上安排了什么。这孩子不如直接随我回关山武学院,免得中了羊家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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