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振华这时也从k城赶过来了,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就问起云恩的病情来。
云国安见他焦急不比自己少,道,“现在没有大碍,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住,只是要多加休息,就不会让病情恶化。”
许振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看了一眼云国安身后的云恩,又问,“他睡着了?”
云国安转头看着在七月盛夏还带着军帽的儿子,他正发高烧,烧势不退,只有带了冰帽才能
让头脑温度降下去。
那帽子又重又沉,如同灌了铅一般戴在头上,根本让人动弹不得。
云国安也是得过伤寒的人,他此时嘴角带有一丝苦涩,道,“睡着了,我来之前才睡着的,多亏了傅大娘照顾他,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许振华心中一沉,心里有一丝愧疚,他打算向云国安解释为何会带云恩到了蕖县这地方来,“国安,云恩他...”
但是却不料被云国安打断,“振华,让孩子先睡一会儿吧。”
许振华见他神情里隐隐藏着一股忧愁,那股忧愁很淡,但是却似阴影一般笼罩着他,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灰蒙蒙的,不像个得意之人。
他以为云国安只是挂心儿子才变成了这样,遂也不在说话,安安静静,就在病房内找了一根凳子坐下来陪着。
云国安却站在微微蹙眉看着病中的云恩。期间云恩两次因为口渴和头痛欲裂迷糊见挣扎着要醒,云国安都身手很熟练地找到了勺子,一点点喂了清水在云恩嘴边帮他润唇。
伤寒这种由病毒引起的肠胃系统感染,最后导致全身发热高烧,这种滋味,不要说云恩一个小孩子,就是他是一个大人得这么重的病也让人觉得难熬。
云国安见儿子高烧不退,脸颊绯红,但是嘴唇已被烧裂,他身体也因为脱水,脸上的皮肤起了一层白色的屑。
他为儿子的病情担心不已,根本顾及不上听许振华解释云恩为何会辗转被带到了k城蕖县来。
云国安一接到许振华的电话就往k城这边赶,好歹是搭上了一般火车途中要路过蕖县,目的地并不是k城,但是也什么都顾不了地先买了票,立刻赶了过来医院照顾儿子才真。
许振华见了他们此时父子团聚,云国安又焦心关切地照顾云恩,他虽然并不是嫉妒他们才是一对真正的父子,感情亲密,但是心里多少也模糊想着,血缘的关系到底是大于一切,就算是云国安在杜晓丽家里因为有所顾忌不曾给予云恩好的照顾,但是假设他有能力,许振华也相信他决计不会吝啬的。
他此时并不好在云国安面前还要争着照顾云恩,毕竟那才是云恩的亲生父亲,他几乎是以讨要的方式像云国安要了云恩来,云国安此时对儿子流露关切,他也不好阻拦。
他微微为自己是个外人的身份感到尴尬。
以前这么一段时间以来了,他都不曾有过这种感受。
云恩对他撒娇哭闹过,也对他流露过心底的真实情感。这些都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能够取代云国安的位置了。
但是直道了此刻他又看见云国安和云恩在一起,云国安为了生病的云恩忙前忙后,他才恍惚觉得,其实血缘这种牵绊是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的,就算他以为自己可以替代云国安的位置,但是在云国安那里,云恩这个亲子的身份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替代的。
云国安仍然是云恩的生父,他也依然是他的儿子。
他作为中间一个□□来的人,仿佛显得有些都不合时宜了。
许振华目光移向外面的窗户,他对着的那里刚好种有一颗高大的树木,夏天的树木都生的枝繁叶茂,但是这棵不见长的树子却并没有长得多粗壮,枝叶也并不繁茂。
许振华为自己所处的地位尴尬感叹,又为云国安和云恩之间的关系有几分介怀。
他看着云国安这样细心细致地照顾云恩,仿佛是看到了那年夏天,谭丽怀孕,云国安他也是这般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照顾妻子。
谭丽知道云国安不是干大事的男人,便也不要求他出去挣大钱开公司。
她只是在许振华来看望的时候说了一句“云国安对我,是好的没什么话说的,他在这个人没脾气,认打认罚都不发怒的笑笑模样。他呀,说得好听是脾气好,说得不好听是因为自身懦弱,没什么本事,故而只能做这些端茶送水的事。不过我是不求什么的,我谭丽要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但是我嫁给云国安,不过是不愿意让我爸妈给我安排婚事。他们既然不让我和周宣在一起,那么嫁什么样的人我也无所谓了。”
那年也是一个六七月份夏天的季节。
谭丽因为刚生产完孩子气血虚,她小姐做惯了,又不曾过过没人伺候的日子,由此云国安便卯足了力伺候他们母子两,鞍前马后。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面充满了一股高傲和闲闲之意,倒不是看不起云国安,不过是那番话的语气里面夹杂这一股凉薄的自弃的味道。
这种让人在盛夏季节听到都会感觉背脊一凉的语气让许振华并不喜。
幸好是当时云国安在送了乌鸡汤来给谭丽,谭丽嫌乌鸡汤没味道,云国安便说下去给她买两个有盐味的卤鸡蛋来给她吃。
云国安一股脑炖了鸡汤来,又一股脑实诚地跑下医院大楼去给妻子买茶叶蛋去了,房间里就只有许振华和谭丽两个人。他何曾想到自己这一走开,就让谭丽自己说出了内心心底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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