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安帝脸上不由得微微就有些异样神色。知白说真明子既为国师,必是对国对民有大贡献,可是细思真明子自入宫以来,除了献上金丹之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说到对民之贡献……倒是三年前曾求过一场雨,但雨下得也不大,并不曾真正解民之倒悬。何况知白说修道者不以物欲为要,而真明子号称修行,却在供奉上十分奢华……平日里倒也不觉什么,只是今日经知白之口说出来,便教人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齐峻在旁听着,此时才道:“父皇,真人与儿臣略有三分缘份,又务求简便,不如就请真人到东宫居住。东宫小花园还有几分野趣,旁侧宫室依假山而建,无人打扰也算清静,正合真人野修之意。”刚才知白说的那几句话都是他教的。敬安帝是他的父亲,有道是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敬安帝深信真明子,若是别人敢说真明子糜费、尸位素餐,只怕立时就要被拉出去砍了;可是知白有这样的神术,却依旧简朴清净,两相对照,不必多说,敬安帝自己也要对真明子有所疑惑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其实就是皇帝的疑心。真明子之所以能在皇宫中牢牢站住脚跟,甚至连齐峻这一国储君都不能拿他怎样,任由他在宫中兴风作浪,就是因为敬安帝信任他,而防备着齐峻。
说起来这似乎有点可笑。信任一个外人,却防着亲生儿子。但皇家便是如此,齐峻是太子,将来要继位,却又不得父亲宠爱,谁敢担保他就没有怨怼之心,没有尽早夺位的念头呢?而真明子,却是一心为敬安帝炼制金丹延年益寿的。如此一对比,自然是亲疏而远近了。
但是这局面从今日始,怕就是要慢慢地变了。有知白在,敬安帝不得不对比着去看真明子,只要这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就会慢慢生根发芽,到时候,不单是真明子要被敬安帝怀疑,就连举荐真明子的叶家、亲近真明子的叶贵妃和齐嶂,都要被敬安帝的疑心波及。而从前真明子有意无意加诸于齐峻身上的种种责备,也将被敬安帝重新审视。
“贵妃娘娘到。”殿外中人的传报让齐峻微微冷笑了一下,叶贵妃这是坐不住了,来紫辰殿打探消息呢。
皇后病重,叶贵妃极有眼色地换去了鲜艳的衣裳,只穿了一件青莲色宫装,只是她肌肤胜雪,穿着这样浅淡的颜色反而越发显得清丽。一双窄窄金莲踏在地上,鞋底刻花暗藏香粉,所过之处都留下淡淡幽香,真如仙子神女一般,正是敬安帝最喜欢的。她身后的大宫女提着一只雕漆食盒,叶贵妃行了礼便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亲自奉上:“娘娘病重,臣妾恨不能以身相代……炖了一碗银耳燕窝粥送来,这燕窝是臣妾的娘家兄长派人去南海采的,只愿娘娘凤体安康,千秋万寿。”
齐峻微低着头站在一边,手在袖中紧紧攥成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才勉强抑制住过去往叶贵妃泫然欲泣的脸上挥一拳的冲动。好一个猫哭耗子!明明知道御医说皇后命不久矣,却偏偏说什么千秋万寿,分明是一边在敬安帝面前扮贤惠,一边狠狠戳他这个太子的心!
“你有心了。”敬安帝却有几分淡淡的,只点头示意王瑾去接过食盒。叶贵妃伸出手,宽大的袖子有意无意向后滑落,露出洁白手腕上缠着的一圈白布,吸引了敬安帝的目光:“这是——奴才们是怎么伺候的!”
叶贵妃连忙将袖子滑下来:“并没有什么,是臣妾不小心被花枝划伤的。”
“皇上。”她身边的大宫女却突然跪了下来,“娘娘这伤,是因听说人血入药可治虚痨之症,所以——”
敬安帝果然动容:“此事虚妄,你怎能相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这样看轻?”一改方才的冷淡,亲自上去携了叶贵妃的手细看伤处。叶贵妃顺势便往他身上靠了靠,轻言细语地道:“娘娘是天下之母,不过是要臣妾的几滴血而已。人血入药见载于古书,臣妾虽也知道或许是虚妄之说,但总怀了万一之想,若是侥幸有用,岂不是好?”
她这样说着,还不忘记微微转头,在敬安帝看不见的地方斜斜地瞥了齐峻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得意与挑衅。只可惜还没等她将目光转开,内殿里已经踉跄奔出一个宫女,扑通就跪倒在敬安帝面前:“陛下!娘娘,娘娘醒了!”
“醒了?”敬安帝下意识地放开了叶贵妃的手。
“是,是!”宫女高兴得又哭又笑,“娘娘醒了,还说腹中饥饿,要喝莲子羹呢!”
此时也无人顾及叶贵妃了,呼啦啦全进了内殿,叶贵妃惊愕之余,连忙也跟着进去,只往床上一看,她便变了脸色——皇后竟然已经坐了起来,脸色虽还有几分苍白,但唇上已有红润之色,且目光清明,不复病中的滞涩黯淡,便是她不通什么医理也看得出来,皇后哪里像个将死之人!何况她还说,要喝莲子羹,明明已经两日水米不进,现下忽然又要喝莲子羹……
叶贵妃在一片混乱中将目光移向了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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