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在学校干嘛了!我是让你去读书还是让你去长肉!啊?”面红耳赤的男人张嘴怒骂着。“你知不知道你读书花了我多少钱?暑假还费钱送你去了躺国外,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
“学校今天打电话来说什么?说你根本没有心思学习!这样下去你以后想干嘛,去街上捡垃圾吗!?”
“你又不是女人,以后会有谁养你?!”
“养你这个儿子还不如养只狗!”
似乎还有拳头和脚踢落在身上,但是严欢只是木木地站着。身上的疼痛和对面那个男人的怒骂,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灵魂像是飘到上空看着这一出闹剧——事业不顺脾气暴躁的中年男人,和毫无还手之力的他自己。都不过是被这个世界逼迫的可怜木偶。
而男人的妻子,严欢的母亲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边轻轻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一边看着丈夫训斥儿子。她又怀孕了。
这个家庭即将再添一个小生命,一个可以重新塑造,不会像严欢这么桀骜不听话的生命。一个或许甘于被规则强/奸,柔顺地服从秩序的生命。
鼻青脸肿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严往床上一放,动都不想动。ròu_tǐ的疼痛不可忽视,不过更痛的却是心。他清楚地认识到,即使一再否认,自己和那些批量化的“模范产品”依旧没有什么不同。
即使再不甘,他终究也是被圈养的牲畜。是被这个狗娘养的世界狠狠地捆在地上,飞不起来的一只鸟!
老鬼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似乎压根就没有他这个鬼魂。严欢有点郁闷,这该死的老鬼是不是一直躲在旁边看热闹?
“床底下那个盒子里是什么?”john却在此时突然出声。
严欢纳闷,john一不问自己的伤势,二也不安慰自己一下,就问这么一个没头脑的问题?他探头向床下看了一眼。
“哦,吉他。”
“吉他?”老鬼的声音似乎有一点提高。
严欢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猛地想起自己身上的这只鬼魂好像是玩音乐的。吉他这种西方乐器,他应该会弹吧。
不知哪来的兴致,严欢从床底下翻出了灰尘扑扑的吉他盒。这还是他初中时一时兴起用攒下来的零花钱买来的,除了买来的第一天乱弹了几下,就一直没碰过。
这是价值三百大洋的一把民谣吉他。
拿出吉他。木制的音箱看起来很薄,漆面光滑却有一种廉价感。严欢拨动了几下,发出几个走掉的音。
“我来。”
老鬼说了这么一句,严欢就突然看见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他的身体被john操控着,以一种熟练的姿势拿起了吉他,随意摆弄了几下旋钮,似乎是在调音。半分钟后,一阵低缓小调响了起来。
很简短的曲子,像是走在乡间小道上的少年随意哼的曲调。这声音传入耳中,却让人身临其境,像是连少年裤子上的补丁和他那稚嫩倔强的脸庞,都能在眼前缓缓展现。曲调隐隐带着一种受困苦和压抑的痛苦,然而它却绝不屈服,要向这不满的世界狠狠挥出自己的拳头!
严欢不由产生了共鸣,觉得自己也是那不屈奋斗的人群中一个。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满,有更多的不甘,都从吉他声里传达了出来。听了好久,john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严欢意犹未尽地问。“这也是摇滚?”
“这是布鲁斯。”
布鲁斯,葫芦丝,萝卜丝。严欢不知道什么是布鲁斯,也不知道这布鲁斯和摇滚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他喜欢这个曲调。可以忘记被剪断的翅膀,幻想成一只自由的飞鸟。
那一晚,严欢的睡梦中一直充斥着一个曲调,像是有人在轻轻低吟,又像是吉他在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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