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儿趁着夜深,从县城南站扒上货车,没想到天亮后在驻马店车站被检修工发现撵下来了。椿儿刚跳下车,发现另一列货车正在启动,就势就去扒车。他的一只胳膊夹着布袋,只有一只手拽住车门把手,货车越开越快,只觉两耳呼呼生风,突然车身又咯噔一跳,差点把他甩了下去。远远的站台上,检修工仿佛还在大喊:不要命了!
车过漯河,椿儿并没停下。他担心到漯河捡红薯的人太多,就往北多走了一站走到孟庙,看到铁路两旁全是红薯地,这才跳下火车。但是这里的红薯大都已经腐烂,两只眼瞅着红薯地捡了半天还不够自己充饥。
椿儿再次扒上车,没弄清楚这是往西开往平顶山的火车,走出车站发现到处都是煤矿,根本就找不到一块红薯地。他想到街上买点吃的垫垫肚子,又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误了大事,就忍着冻饿连夜转回漯河,又扒车北上。车到许昌正赶在深更半夜,他就继续往北走,一直走到长葛。出站后勉强走了七八里路,他突然感觉头晕眼黑浑身无力,实在一步也挪不动了,就瘫在地上,坐以待毙。幸好这时天已放亮,他发现自己的脚下居然就是一片救命的红薯地。他在那块地里痛快地解决了两天来的饥饿,美美地收获到二十多斤红薯,虽然半半拉拉腐烂斑驳,可也是救命之宝啊!
椿儿背着大半布袋红薯,等到天黑之前返回长葛车站。他想只等火车一到,趁着天黑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凯旋而归了。这让椿儿大为高兴,爹娘养活他这么大这是自己只身一人头一回出门办事儿,况且是为亲人讨回救命的口粮!
椿儿走到候车室门口,刚准备进去就被人拦住,红薯不由分说地被人卡下。他们一路连声地呵斥椿儿,把他带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校园里。这里也开始对外出人员实行管制,借用学校的校舍新设了收容遣送站,椿儿被他们当做流窜犯关了进去。
三大间闲置的破教室里关满了外流人员,男女老少瞎子跛子乞丐疯子,形形色色南腔北调什么人都有,大家脏兮兮乱哄哄地挤在一起。破屋中间升起一堆煤火,虽然臭气熏天,却也暖和。看管人员看样子是从各单位抽调过来首次执行这种特别任务的,个个显得一脸严肃如临大敌似的,负责人是一个长着连毛胡子满脸疙瘩肉的人。他的头上冒着热气,先把老棉袄往一张破课桌上一撂,自己又一屁股坐上,独享一桌。他那紧身的棉坎肩外边,套了一件脏得像剃头的戗刀布一样的白洋布大褂,十分醒目。疙瘩脸自恃自己在这里至高无上的地位,趾高气扬,高声大嚷,公鸭嗓子不时喷出脏话,瞅见哪人碍事,随时就是一顿拳脚。
椿儿坐在墙角里,又困又饿,很快就睡着了。下半夜醒来后,发现帽子、围巾,还有兜里的一块钱连带钱夹子统统不见了。椿儿小声地哭着,疙瘩脸喝问他哭个怂嘛!椿儿才敢讲自己遭贼了,求他帮忙找找。疙瘩脸哈哈哈大笑,笑完嚷道:咦咦咦--,娘那个脚,你有钱,你有后哩!有钱那就上缴,没收!
一直关到第二天中午,椿儿才被领到外面吃饭。大操场中间有几口大锅,煮着红薯粥。“流窜犯”们沿着学校操场排成一个长蛇阵,一人一勺轮流打饭。椿儿排到跟前,忽然发现掌勺的居然是秧毛儿。他也是偷着出来的,比椿儿早一天被押送到收容站,这里的人手不够,他就临时顶了缺。秧毛儿不敢给椿儿多盛,只能贴着锅底给椿儿捞了一勺红薯多一些的稠粥。吃过这顿免费的稠粥,椿儿、秧毛儿和所有的“流窜犯”就像鸭群似的,被遣送站的民兵赶进往南的货车厢。
没搞到粮食,钱也丢了,连布袋也丢了,椿儿跟秧毛儿一起沮丧地回到桃花湾。
周姑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把椿儿盼回来,虽然他没弄回粮食,周姑也不忍心责怪他,只是沉着脸直叹气,一口一个:这可咋办哪!
椿儿忍着眼泪,前前后后向父亲叙说了这次讨粮的挫折,自责自己不该粗心大意被人抓被贼偷,把事情弄的这么糟糕。他要求父亲允许他再闯一趟。
椿儿这次出门时,穿上了唯一的一件裁缝做的学生蓝制服褂,上衣兜里故意插上一支钢笔一支红蓝铅笔,摆出一副中学生的小小派头儿。他从县城买一站路的车票,落落大方地进站、上车,在一位看起来很有些身份的旅客身边儿坐下来,文文静静的。一路上果然无人盘问,列车员连票也不查,天一黑就到了长葛,椿儿若无其事地下车,绕过车站的围墙出站了。
散落在地里的红薯都快烂得不能吃了,但是前两次来时,椿儿就发现铁路两侧的田野里到处都是红薯窖,上面搭着高粱秆子庵蓬,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座坟墓。他想在这些红薯窖上打主意。这地方今年是丰年,红薯并不是什么稀罕物,队里的红薯窖没派人看管。有些窖虽然已经打开,好红薯都取走了,但是剩下的红薯蛋子、半半拉拉的碎红薯,足够装满他的布袋。椿儿是有备而来的,晚上九点下车,向西走了二三里路,果然就搞定一窖,装满布袋。午夜之前,他又把红薯扛回到车站,又用来时同样的办法,买了一站路的车票,搭上凌晨的客车顺利返回。
周姑按照椿儿临走前约定的时间,早已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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