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瑜低头看她,见她一脸真切地说出这些不合身份的话,倒是和小时候那个呆子没什么区别,听着她重又喊自己小瑜,方才的难过也已重回心底渐渐平息,却是想逗逗她:“我没有气你在途中耽搁,你前些日子被陛下罚了板子,想必骑马赶路也是太难熬。”
时白露一时郁结,耳根霎时红得透明,瞧舒瑜虽泪痕未干,但是眼底笑意满满,知道自己被她戏耍了,没好气地就要坐回原位,打定主意不再理她。舒瑜却拽住她衣袖,将她半拉到自己身旁,看着与往昔差别不小的面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她眼底的那颗泪痣,轻轻叹气:“我只是气,我没有能力阻止陛下送你去宋国。”
河州巧凤楼。
老鸨把这三个出手阔绰的人领到顶楼的房间前,摇着蒲扇轻轻拍了拍那身材高大的男子,赔笑:“水云这几日身体不适,本来是不接客的。我是看你们诚意十足,才让你们来的,下手可别太重了啊,几位爷。”
站在一旁的白衫男子打开折扇把老鸨推到了一边,一脚踹开了房门,紧接着绿衫男子才匆匆入门,只是面有恼色。老鸨刚要再嘱咐几句,房门就被高大男子“啪”地一声关上了,老鸨翻了记白眼,朝龟奴吩咐了几句,下楼招待别的客人去了。
却不知屋内的女子正在沐浴,屋子里热雾缭绕,地上散落着少许玫瑰花瓣。只见一具曼妙的胴体自浴桶中走出,竟不带丝毫掩饰,径直走近三人。“叶一。”时白露低声喊道,满脸通红的叶一慌忙背过身去。女子走到时白露面前的屏风,不紧不慢地拿起挂在上面的里衫,傲人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舒瑜早已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时白露轻笑:“水云姑娘带病之身,若是想展示身材,不如穿好衣衫到了床上再说。夜里风凉,别又染上风寒才好。”
水云先前自热雾中观望,见她锦衣玉冠,以为又是河州哪个纨绔子弟。这会儿走近了细瞧,面白肤嫩,再看脖颈间并无喉结,于是嗤笑一声,理了理衣领,却是未系衣扣,露了半截肚兜:“小妹妹是河州哪户人家的小姐,这么大的胆子敢和姐姐就带着一个护卫来青楼,不怕被家人知晓回去挨板子?”她自屏风处取了外衫,遂走至厢房,时白露和舒瑜也跟在其后,“而且还一掷千金买了我的一夜,姐姐我怕是没办法满足你的需求啊。”
时白露坐下自个倒茶喝,似乎对这么快被水云识破女子身份没有半分惊讶。眼角余光间瞥见一旁的舒瑜在对她使眼色,想是久居深闺和朝堂,对应付青楼女子毫无对策。于是挥扇一笑:“姐姐,正事可不归我管。我就是奉母亲的命令来河州摘采几个蜜柑罢了,还是你来说吧。”
正梳头画眉的水云略一挑眉,这口音,像是楚京的人啊。
舒瑜狠狠剜了那玩世不恭的人一眼,看向水云轻咳了一声:“姑娘可还记得四月初十船舫上的撑伞人?”
水云手上的梳子应声掉落在地,眼里也闪过一丝慌乱,拾起梳子,顺势躲过舒瑜探究的眼神,干涩地笑笑:“什么撑伞人,水云一介青楼女子,一年接待的客人不计其数,记不得什么撑伞人了。”
舒瑜捕捉到她眼里的委屈和留恋,接着说道:“姑娘若无意外,下个月初十原本应要嫁作人妇了吧?”
☆、第 6 章
时宴握着书卷侧卧在榻上看书,待翻页时,一张书笺从中掉落。她拿起书笺看了半晌,墨水尚新,却没能认出是谁的字迹,疑惑中以为自己拿错了书,看了书封,确是《山河志》无误。于是把负责掌管御书房的太监叫来问:“最近有何人出入御书房吗?”御书房是时宴藏书的地方,除了王室之人和得了特许的人,无人能进。
“二公主殿下那几日在宫中时常出入。”
时白露?时宴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书笺,且不说这内容如何,字体瘦长,清逸秀雅,在收笔处却不敛锋芒,和那日时白露在她眼皮底下书写的字差了岂止是一点半点。
呵,果真如此?时宴命太监退下,并特意嘱咐他不准把这件事告知于人。把书笺重新放回书中,却是半点看书的兴致也没有了。
王芍端了夜宵清茶进来,见时宴躺在榻上轻寐,忙拿了毯子给她盖上,时宴却缓缓睁开眼,略显疲倦地说:“白露她们去了几日了?”王芍愣了愣,以为时宴是想念时白露了,于是笑笑:“不过五六日,陛下您若想殿下,不妨诏她回京。想来那案子舒大人一人即可查清,您又何必让殿下千金之躯去犯险,再说了,就只带一个护卫……”
王芍话还没说完,就被时宴摆手制止了:“她有什么值得我想的?到底是生分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养在身边的孩子也都起了异心,况乎她。叶一武功高强,足够护她周全,她若没半点应付大事的能耐,我要她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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