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闻宇强迫自己深呼吸,迅速镇定下来。白夫人的死,已经不需要真相大白了。
“闻宇啊,这事儿一旦和小和民族扯上关系,你如何能全身而退?你觉得张总司令知道了会怎么做?”
张总司令就是张学良,时任东北保安军总司令。一个多月前,张学良电告东北政务委员会——此时如与小和民族开战,我方必败。败则将被要求割地偿款,东北将万劫不复。亟宜力避免冲突,以公理为周旋。
白闻宇分明从这“不抵抗政策”中看到了东北乃至全国各地的沦陷。
比起对张学良盲目信任,坚定服从命令的战士而言,他心中更觉悲哀,那是一种明明知道大厦将倾,他却无法力挽狂澜的无能为力。
更何况,上级都不会喜欢与自己对着干的属下。
白闻宇抽完最后一口烟,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愁绪。他将烟头在白瓷烟灰缸里碾了碾,然后起身。
“我走了,把这身军装换下来。”
☆、第9章 错骨(二)
待办完白夫人的丧事,白闻宇带着那个惊吓过度,除了“不要”什么也不会说的儿子走了,一路南下。
白管家夫妇没有一同上路,而是请求留下来照看东北老家的宅子。他们大半辈子都生活这里,如今也不愿离开。
关于白夫人的死,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短暂的波澜过后,渐渐被人遗忘。
白闻宇的远房堂兄当成凶手关押起来,可是杀人动机、杀人手法、凶器……统统对不上。甚至,那消失的另一封信,私塾先生严守义与白夫人所起的争执,白夫人给小和奸细打电话的目的和内容,白夫人的死状为何如此恐怖……全部都视而不见。
然而事情并不是就此结束。
白夫人死后的第三个星期,镇上又出命案了,死者是那个脾气暴躁的李探长。
虽然张探长和李探长一直不太对盘,但是,他从没想到过有一日,会在解剖台上看到李探长。
死因很清楚——腹部中刀,伤及肾脏和腹主动脉,失血过多而亡。
简单利落的手法,又是三更半夜死在人迹罕至的郊外,要找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局长大人眉头紧锁,如今外面在打仗,不知何时炮火也会来袭,而县城里因着两起命案已经人心惶惶。
“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内忧外患’的感觉。”局长大人自嘲地笑笑。
外族猖獗的侵略,压迫得老百姓终日活在恐惧中,每日都有人背井离乡,寻找更安全的港湾,冷漠的百姓已经无力再关心这些。
公安局查案,越来越敷衍。查到凶手又如何,说不准哪日凶手就死在了外族的枪炮下,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徐浩然是个奇葩,别人不愿查,他愿意!就像他的名字——浩然天地,正气长存。
徐浩然从李探长的社会关系查起。原来,大家都不知道,李探长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原来,李探长生活很是拮据。
除此以外,菜鸟探警什么也查不出。
局长大人很忧愁,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
徐浩然过了那股热血的劲儿,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查不出什么了,于是闲暇时候,他就去江潮公馆找白管家聊聊,也算温暖温暖失独老人。
没错,白管家和兰姨的儿子病死了,到底没能熬过这个夏天。
他们天南地北的聊,聊局势,该死的小和民族欺人太甚,中央军早晚灭了他们;聊历史,白府在满人当政的时候啊,还出过二品的朝廷大官,只是渐渐没落了;聊白夫人,那是个可怜的女子,父母双亡,从小就住在指腹为婚的丈夫家里,却不得白闻宇喜欢……
“白伯,这儿为什么取名叫做江潮公馆?”徐浩然随口聊聊,“这里明明没有江,甚至没有河流湖泊!”
白管家叼着烟斗,呵呵的笑起来,看着徐浩然就像看着自己的孙子,慈爱极了:“那是老太爷取的名儿,出自南宋陆游的诗句——功名本是无凭事,不及寒江两日潮。”
“哎?我读书少,等以后打跑了鬼子,新办了学校,我也要去上学!功名本是无凭事,不及寒江两日潮。写得真好!”徐浩然开心道,仿佛已经预见了将来某一日,他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跟着师傅长知识。
“写得哪里好?你又听得懂。”白管家倒是没有取笑的意思,轻轻弹了弹小孩的脑门。
“就是觉得好呗!老太爷都爱用的,肯定好!”徐浩然讨好地看着白管家,“白伯,这两句啥意思?你给解释解释呗!”
“啥意思……”
人生在世,富贵功名好比过眼云烟,最是虚幻不可靠,真真比不上寒江每日的潮涨潮落,来的有规律。
……
白管家突然没了,兰姨扶灵回乡下老家,这个本就不再年轻的女人,在痛失丈夫和儿子之后,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整个人一下子就灰败下来。
临走时,她带了封信给徐浩然,是白管家的绝笔。
徐浩然对白管家的突然离世似有所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信不长,主要交代了白管家自己的罪行。
原来,白管家的儿子病重,他向白夫人预支工钱看病买药,却遭到白夫人的残忍拒绝。白管家一时魔障,错手杀死了白夫人。
而李探长也是白管家杀的,因为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想以此要挟白管家。为了掩盖罪行,白管家一不做二不休,又取了李探长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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