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南山却一抬手把褚桓拦在身后,然后他俯身,徒手把这条天赋异禀的毒蛇给揪了起来。只见英俊的族长脸色微沉,就像拎着一条麻绳,还毫不留情地甩了甩,一点也不顾念那东西作为一条见血封喉的毒蛇的尊严。
青色的小蛇企图逃窜未果,蔫耷耷地被他抓在手里,居然也没什么攻击的意图。
南山轻声警告说:“再让我看到你打扰他,我就把你砍成三段。”
他说的是离衣族话,声音虽然轻,语气却极其严厉。毒蛇听了,连忙把自己的身体绷成了一根笔直的长棍,装死装得十分敬业,连尸僵程度都考虑得这么周到。
褚桓终于忍不住脱口问:“你是在跟它说话?”
南山随手把毒蛇往旁边的草丛里一扔,小毒蛇如蒙大赦,立刻以闪电的速度钻进了草丛里,好一会,又从草丛中冒出了一个头,见南山没打算追上来,这才战战兢兢地游走了。
南山:“它听得懂,不咬人。”
也就是说,那是族里某个人养的宠物蛇吗?那么方才它种种作为,都是训练出来的吗?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必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褚桓惊诧之余,又有些欣慰,因为南山的话从侧面证明了,他只是有点没见识,并不是出现了幻觉。
褚桓给南山修好了族长权杖,就把人送走了——平时,南山如果有机会,一定会跟他多待一会,他对河那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连“地铁还是汽车跑得快”这种鬼问题都能兴致勃勃地研究一下午,是一本活体的“十万个为什么”。
但是这天,南山却近乎是来去匆匆的,褚桓送他到门口,远远地看见了许多离衣族的青壮年男子,密集地在族里巡视,还有几个健硕的女人,正猫着腰在房顶上摆弄什么东西,借着亮得不正常的月光,褚桓看见她们在房顶上安着大大小小的弓弩。
褚桓的想象力贫瘠,对于离衣族人这种暗潮汹涌的戒备森严,他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有猛兽灾害。
不过随即,褚桓想起了花骨朵和小跟班宰野猪的那一幕,又把这个看法否决了。
那是和别的族有领土争端吗?
按理说似乎也不会,至少褚桓这些日子登高远望,没有发现附近有别族聚居的痕迹。
总不能是外国人通过这里非法入境吧?
真是那样,也不是一个族落的老百姓们需要操心的事了。
褚桓带着各种不靠谱的猜测躺在了床上,从床头一个小盒里摸出了他的枪放在枕边——倒也不是防什么,只是褚桓有点神经衰弱,枪对于他来说能催眠安神,就像小孩的泰迪熊抱枕。
这天半夜,离衣族聚居地万籁俱寂,只有不远处的山林中间或传来一两声夜枭啼叫,忽然,“吱”一声,褚桓小院的木柴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这动静立刻惊醒了浅眠的屋主人。
谁?
离衣族不兴偷鸡摸狗,族人都是一起劳动一起分享劳动成果,此地先天条件优良,资源丰富,人们好歹干点什么就饿不着,族长的个人威信又足以服众,俨然是按需分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提前实现了共产主义。
谁会半夜三更闯进别人家里?
褚桓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面向门,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气息却依然压得平缓绵长,听起来好像他还没醒,搭在身侧的手指捏住了手枪。
借着亮得不寻常的月光,褚桓看见自己的门闩动了。
他房门的门闩是那种旧式的、卡在凹槽里的木条,眼下,那根木条正凭空缓缓移动,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从屋里开门。
“噶哒”一声,门闩掉了下来,房门被推开了,一股混杂着淡淡的腥气的夜风从门外涌了进来,褚桓看见自家门口背光而立了一个“人”。
五六岁的孩子那么高,头很小……不,不对,那不是人。
只见那东西忽然张开两臂,胳膊下面与身体黏连着半透明的蹼,它仰起头,在月光下露出满脸的毛,似乎要引颈长嚎,褚桓却没有听见声音。
但是他门口一棵大树上挂的铃铛却响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
铃铛是他住下之后,有一天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挂的,褚桓还以为是哪个孩子淘气,平时有一点微风,小铃铛也叮叮当当地响,很好听,他也就没管。
这时,那铃铛高频率地震着,发出急促得近乎刺耳的颤音,好像一串警告。
门口的东西忽地展开背后的蹼,向褚桓飞扑过来,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闪过,径直拦在黑影前,伸手一抓,就将它按在了地上。
褚桓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微微动了一下,他听见“喀拉”一声。
什么东西的脖子被拧断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褚桓半坐在床上,压在被子里的手扣在扳机上,他的手指先是一紧,再又一松,除此以外,他整个人显示出某种不动如山般的镇定。
刚刚拧断了一根脖子的黑影抬起头来,是南山。
褚桓若无其事地松开扣在抢上的手指,他闻到了一股夹杂着腐臭的血腥味。
空气寒冷而潮湿。
这不可能是幻觉,幻觉也得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这么真实。
褚桓缓缓地伸出手,去拿放在床头的便捷式手电,途中被南山一把攥住了手腕。
南山的手心传来人的温度,他说:“别看,已经死了。”
褚桓:“那是什么东西?”
南山沉默了一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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