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歌城的异朽阁传说上可知鬼神,下可通世情,然而正因如此,泄露了太多天机,以至于阁中之人天不假永年,世世活不过二十五岁。眼前的这个面色苍白的无眉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但千百年来她已经历了无数次轮回之苦。
遗忘是苦,可是背负所有前尘往事世世不得解脱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所以当年异朽阁主冷眼笑看人间,肆意摆布他人的命运,将人世的一切苦痛看做是一场游戏一种消遣,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会对花千骨动了情。
若说花千骨是白子画的生死劫,她又何尝不是东方东方彧卿的生死劫。为了她,东方彧卿不惜向来世借来五年阳寿换取今世的一年时光,然而最终却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如今百年已过,他依旧是冷眼淡看天下兴亡的异朽阁主,只是百年前那一次心动却在他的心底种下了永生不可熄灭的火种。
为了这份感情,他已经隐忍了百年,明知花千骨尚在人世,但因为害怕再次带给她伤害,害怕那个世代纠缠自己的魔咒让他们彼此相爱却不能相守,所以他永远只是远远观望而不敢靠近,然而那份爱意在他心底酝酿的时间愈久就愈发浓醇。到了这一世,他终于找到了可以打破这个诅咒的办法。
所以无论付出再大的代价,要牺牲多少人,这一次他一定要让花千骨与自己永世相守。
“主人。”
偌大的异朽阁中空空荡荡,只有那些亡者的记忆陪伴着东方彧卿。每次绿鞘看到他孤寂无伴的身影都心如刀割。她是陪伴他最久的人,然而他需要的却并不是她。
“果然还是请不动吗?”
东方彧卿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绿鞘,深不可测地笑了一笑:“分明是他有求于我,却要我自己上门去拜见他。沉寂了这么多年,七杀圣君的架子倒是一如既往。”
东方彧卿真真是算无遗漏,没等绿鞘开口便已知道她此行无功而返。而对于杀阡陌的傲慢东方彧卿倒也并不动气。说起来当年他们二人为了救花千骨出蛮荒,也算有些交情。比起口口声声天下为重的白子画,他倒是更欣赏敢爱敢恨的杀阡陌。
不过欣赏归欣赏,这次为了达到目的,也不得不牺牲他了。
“主上,这杀阡陌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主上绝不能屈尊迁就他。”
东方彧卿负手从座上缓缓而下,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睛掠过一丝令人心惊胆战的寒光:“不急,我们又有贵客到了。”
“贵客?”
绿鞘微微一怔,不及多问就听到外头传来通报的声音。
“主上,长流上仙白子画登门拜访。”
东方彧卿一切了然于心地轻轻一笑,挥了挥手屏退了绿鞘,径自朝着阁外走去。绿鞘不知这次主上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不过看样子这一次他是打算把白子画和杀阡陌一起拖下水……
主人为花千骨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希望这一次他能够得偿夙愿。
东方彧卿不急不缓地踱步走到阁外的庭院里,此际夜色如水,满庭月色之中,那一袭白衣的九天仙人临风而立,风华绝世令人为之倾倒。
昔日六界曾有传言,长流上仙白子画不但修为卓绝,其样貌更是与号称六界第一美人的杀阡陌不相伯仲。杀阡陌的美勾魂夺魄至妖至媚,而白子画的美却如冷月高悬,霜寒凛冽。仔细算起来,他们已有百年未曾见面,而白子画清辉不减当年,依旧清冷孤高,依旧……目中无人让人生厌。
“这是什么风把仙尊吹到我异朽阁来了,真是令我异朽阁蓬荜生辉啊。”
东方彧卿是什么人白子画太清楚不过,见他这般装腔作势,白子画只冷哼了一声,拂袖飞身跃出庭院,轻轻落在东方彧卿的面前。
“异朽阁通晓天下之事,你会算不到我为何而来?”
东方彧卿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今儿算是奇了,来我异朽阁求我办事,却一个比一个架子大。”
白子画美目含霜,不轻不重地瞥了东方彧卿一眼,他那双眼睛虽然永远是波澜不惊,但这一眼却比任何逼问来的更厉害。
“罢了罢了,我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是为了骨头的事吧。”
“你既然知道,竟还无动于衷?”
白子画虽然与东方彧卿两看相厌,但是在关心小骨这件事上白子画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如今小骨遭人偷袭昏睡不行,长留法术对她丝毫不起作用,他万般无奈之下才来到异朽阁询问对策,他相信东方彧卿可以漠视任何人的生死,但绝对不会对小骨坐视不理。
“白子画,今日小骨之劫,源头在你。”
“此话怎讲?”
东方彧卿一抬手间摘下院中一朵正在趁夜盛开的芙蓉花,那花花瓣莹白剔透,花心却红如胭脂,此花乃是天下绝品,正如花千骨在东方彧卿心中的地位一般,天上地下无人可比。
“百年之前,妖神南无月出世,一体双生,善体送入轮回转世为人,而恶体却在临死前将妖神之力灌入骨头体内,借由她的神之体彻底觉醒。”
这段往事于白子画而言可谓不堪回首,每每回忆起来都觉痛彻心扉。虽然他至今不曾后悔为了天下而舍弃花千骨,但这份愧疚他永世难偿。
“骨头散魂之际,竹染拼却所有力量保住了她的一魄,而这一魄之中残存一丝妖神的灵识。”
“你的意思难道是……小骨昏迷是因为妖神灵识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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