胪氏之野草,必要连根拔除!
“夫人,国君与屠郸大人正往这里来。”
跪坐于榻上的女子头也未抬,恍若未闻般低头哄着怀中的小婴孩。
女官跪伏在地上,神情略显焦急:“夫人,国君定是来要这孩子的命的!请您把孩子交予奴!”
灵虢夫人动作一顿,失去抚慰的婴儿睁开无辜的大眼睛,小红嘴儿嚅动着发出嫩乎乎的咿呀声。灵虢夫人忙又温柔的哼起歌,直至把小家伙儿哄得闭上眼,才抬起头,那容颜异常年轻貌美,然眼线上扬锋利收尾,眼神似冰霜一般冷酷。
“这话不许再提,”她厉声道,“国君乃是这孩子的亲舅舅,如何会伤害他?”
女官浑身一抖,抬头看向灵虢夫人,却在对方高高俯视的目光中看到了绝对信心。
成公是以一种超然的姿态踏入生母居所的。
他微微昂起下颔,从眼底轻视扫向灵虢夫人,从那女子头上薄如蝉翼的夺目金饰,到对方在席垫上铺陈开的如同蝴蝶尾翼般斑斓华丽的裙裾,一股如同幼时每每经过灵毋宫时心底升腾而起的怒火,在心底冰冷燃烧起来。
每次捕捉到的那抹身影,总也如此刻一样,只能看见对方唯一露在面纱外头冰冷优美的下颔,或者隐匿在垂帘后的窈窕的背影。
明明是生母!!
成公再次看向灵虢夫人,却将目光投在对方怀里的小小婴孩儿身上。
一只洁白柔美的手,正耐心的一下一下拍抚着他。
这一幕画面更加重了成公的厌恶。
“阿姐死了。”
他冷冷的说。
殿内静了半晌,才响起灵虢夫人迤逦优美的声音。
“老妇知道,”她头也不抬道,“庄葳若在,她的孩儿又怎会在老妇这处。”
灵虢夫人的表情如何,没人瞧得到,但她安抚婴儿的动作却没有停止过,坐姿仍然那般优雅庄重,连发髻上凤钗极细的金丝都没有颤动一下。
成公不知为何,忍不住自嘲的一笑。
自己身为国君,都不能得到灵虢夫人的注目,何况是阿姐呢?
“你既不在乎阿姐,为何还要留她的儿子?”
他有些愤怒,又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灵虢夫人抬起头,头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与自己的儿子对视。
成公浑身一震,表情很是吃了一惊,不敢置信。
因为他想象中冷漠的女人,竟然脸带泪痕,神情凄楚地看着自己。
“嫣儿。”
成公猛地攥紧手,大为震惊。
嫣儿……已经有十来年没听过有人这样称呼他的乳名了,这可笑的……乳名。
灵虢夫人示意女官上前,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她示意抱走,然后动作优美的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她看向还呆在门边的国君,展颜一笑,语调温和的对他招了招手。
“嫣儿,过来母后这边。”
过来母后这边。
这句话,成公作为公子冕时不知期盼过多少回,成为储君时又多少次梦到,当他正式接管赵国的那一天灵虢夫人拒绝参加继位大典,他便再也没想过。
他静静的看着咫尺处的灵虢夫人,理智告诉她,这不过是生母为了保住那胪氏嗣子的手段!但他心情是如此激荡,两手在袖中都止不住的颤抖。
这世上有哪一个孩子不期盼母亲的爱抚?
然而他毕竟不再是曾经的公子冕,最终还是冷静下来,于席垫上端正跪坐,淡淡道:“母后,还是将孩子交予寡人吧。他是胪柝的儿子,寡人绝不可能——”
“那孩子也是你阿姐的儿子。”灵虢夫人轻轻打断他道:“不,他只是你阿姐的孩子,与胪氏没有任何关系,如此也不可?”
成公在心底冷笑,抬眼冰冷的与灵虢夫人对视:“母后打算为那孩子的一生负责,甚至违抗寡人吗!?”
灵虢夫人神情宁静,眼波无痕,容颜美丽无瑕。成公没有耐心再去看她,动作决绝的站起来,低头俯视自己的生母。
“既然母后多年不理世事,往后……也照旧吧。”
说罢拂袖离去。
灵虢夫人心绪起伏,她怔怔地看着渐远而去的背影挺拔的男儿,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这是她怀胎十月方生下的儿,然而还不若贴身的女史来得亲近……为了给死去那人留下后嗣,她却不得不与自己的亲儿对立。
“若老妇将那孩子过继给中将军赵谌,国君可否网开一面?”
成公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哂笑。
果然不装了吗?
灵虢夫人深吸一口气,扶袖缓起,秀丽的尖尖下颔自然而然的昂起,那样美丽而高傲。
“其他人老妇不放心……赵谌那孩子与你有患难之情,又有贵族的身份,只要将孩子过继给赵谌,便是将来长成了,也不过赵宗室子弟。”她放缓语气,带点恳请的说:“就当做是,为你的亲姐姐留下一点血脉。”
成公闻此,心中兀起嘲讽。血脉又如何?他与庄姬皆是灵虢夫人亲生骨肉,可从小到大,除了从阿姐那里得到些许温情,何曾享受过母子天伦的乐趣?他已不想探究这其中的缘由,唯有握于手中之权柄才是最为可靠的东西!
他转身看向灵虢夫人,薄唇划出冷酷弧度:“若要寡人答应也可,母后可愿立下誓言,此生绝不踏出灵毋宫一步?”
候在门外的女官发出震惊的惊呼,又及时捂住嘴巴,浑身簌簌发抖。这……这岂不是要软禁夫人吗!夫人可是国君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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