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曾学着心如止水,但他现在尝到的却是万念俱灰的滋味。罗靖看着他刚刚有些血色的脸一下子又苍白下去,心里微微一疼,正想说话,沈墨白已经站起身来,轻声道:“我想睡一会,将军自便吧。”
罗靖被他这一句轻轻的“将军”噎了一下,思忖着要再说些什么,院子里忽然传来喊声,芳雨从还没建完的墙头上露出脸来,笑盈盈道:“爷,夫人说晚上想吃样凉凉酸酸的菜,可是郎中说不可吃寒物,奴婢们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爷去劝劝夫人吧。”
罗靖皱了皱眉,沈墨白已经和衣躺下,疲倦地道:“将军快点去吧。”
罗靖略一迟疑,给他盖上被子,道:“晚上想吃什么?告诉厨房给你做。”
沈墨白面向床里,淡淡笑笑,没有回答。罗靖等了一会,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去了。沈墨白大睁着眼睛望着床帷,帷帐上刺绣的团花纹在他眼里似乎变成了一道道的掌纹。明明是无后的兆相,为什么丁惠竟然会有孕?是他记错了?还是丁惠在说谎?难道,难道她腹中的胎儿不是罗靖的?
沈墨白在罗府里听下人们说过,有些大家里的小妾不得宠,怀不上孩子,会偷偷去外面找别的男人,只要怀了孕,就可以拥子为贵。仆役们传得活灵知现,他听起来却只当耳旁风,从来没想过真会有人这样做。可是丁惠她是正室,难道也会做这样荒唐的事?沈墨白心念转动,肚里纠结成一团,终于忍不住爬起身来。
他的衣裳都是罗靖叫裁缝来做的,给他买的料子,就单给他用,有时买得多了,剩下一些就塞在他的衣箱里。沈墨白翻出几块布头,又翻刀剪。一块青布剪裁成人形,再用白布剪成头脸,用针线缝上,桌上有笔有墨,沈墨白寥寥数笔下去,白布上就多出眉眼,宛然与丁惠有五分相像。人偶虽然画好,还缺一点朱砂请灵。沈墨白习惯地走到床脚去找,然而一眼看去那里空无一物,突然怔住。那砚已经被罗靖拿去扔了,是他自己让罗靖扔掉的……
倒退一步,缝好的布人落在地上,沈墨白突然弯腰捡起来,像塞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塞到衣箱最下面。明明已经下过决心不再用法术,怎么又会忘记了?丁惠究竟如何与他何干?罗靖若真有了孩子,难道不是好事?
沈墨白扑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了头,一片黑暗之中,他似乎听到从哪里传来恶毒的笑声,若隐若现,令他不寒而栗……
决裂
“究竟怎么回事?”罗靖在地下踱来踱去,有些焦躁。
郎中收回搭在丁惠腕上的两根手指,欠身道:“将军,夫人腹中胎儿不稳,照老朽看来,似乎有小产之兆。”
“怎么会这样?”罗靖瞪一眼站在旁边的芳云芳雨,“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
芳云芳雨一起低了头,芳云小声道:“爷,奴婢们伺候夫人是尽心尽力,可,可夫人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今天一早起来就觉得腹中疼痛……”
“是不是胡乱吃了东西?”
芳云连忙摇头:“自从上次郎中来诊过脉,奴婢们样样都注意了。”
罗靖无奈地看向郎中:“这该如何是好?”
郎中捻捻颔下的山羊胡:“老朽也觉奇怪,若从这脉相看来,夫人贵体康健,却偏偏胎儿不稳,实是古怪。老朽现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好先开几帖安胎药吃吃看。夫人也不要过于担心,好好休息是正理。”
罗靖皱着眉让芳云封脉敬送郎中出去,回头向丁惠道:“明儿个换个郎中再来看看,你不要着急。”
丁惠倚坐在床头,面色略微有些苍白,闻言苦笑道:“吴郎中是老郎中,几十年看这生产之事,京城内外也算是有名的了,再换郎中,未必就比他好。或者还是妾身命不好,留不住这孩子。”
罗靖微愠道:“胡说!只要你身子好好的,为什么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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