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的时候,太柳公主正坐在窗前修剪花枝,她手猛地一抖,一朵半开的花蕾就这样轻轻掉在地上。“敲了几下了?”她嘴唇微微颤抖的问,“几下了?几下了啊?!”话到后来竟有些歇斯底里。
大丧之音,太后皇后太子仪制皆为七七四十九声,皇帝则为九九八十一声。
“三十二声了。”仔细在心中数着的侍梅忙答道。太柳公主慌乱的点了点头,继续喃喃出声的顺着数下去。
“四七,四八,四九……”四十九声过后,再也没有传来钟声,“四十九声吗……”太柳公主心下稍安,转瞬又揪了起来,“是谁?会是谁啊……”她脸色惨白,猛地拿帕子捂住口咳嗽起来。
刚好进到院子里的卫国公听见妻子剧烈的咳嗽声,急急奔进屋里去,“这是怎么了?!怎的一下子咳的如此厉害?!”
一旁的侍梅看着主子这般模样也是揪心极了,“奴婢也不知啊,换了药方以来的这些时日,夫人明明都没有怎么咳过了!”
太柳公主挣扎着拽紧卫国公的衣袖,“咳……是谁?……咳咳咳……钟声……”
卫国公愣怔了一瞬,很快明白了过来,他扶着妻子半躺到自己腿上,然后低声道:“是太后。”
咳嗽声骤停,卫国公紧张的盯着她的表情,正想说些什么,太柳公主却突的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卫国公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一阵刻骨的凉意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到全身各处,他崩溃的咆哮,“来人啊!太医!太医!”
因着太柳公主的身体,皇帝特地排了两个太医常年在卫国公府中守着,很快太医就提着药箱赶到主院。侍梅侍兰对视了一眼,侍兰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道,“老爷,太医来了。”
呆愣愣坐在原地的卫国公闻言回头,见到太医眼中一亮,“你们来了!快!快些看看柳儿!”
胡太医上前把脉,凝重的面色稍松,“麻烦国公将夫人身子放平。”
卫国公忙小心的将太柳公主放平在榻上,胡太医点点头,继续伸手把脉,而另一位李太医也上前探了探太柳公主的额头,又轻轻翻开眼睛瞧了瞧。
两个太医轻轻交流起来,卫国公耳力虽好,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得焦急的问,“怎么样?”
胡太医斟酌了片刻道:“此前为夫人改换的药方主要以静心为主,也就是只要心情平和,病情便能加以控制。现下夫人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心绪波动十分剧烈,反倒使之前压抑住的病势全部反涌而出……”他叹气摇头,“来势汹汹,来势汹汹呐。”
“那……”卫国公喉头一哽,一双虎目蓦地便红了,他实在不敢在想下去,也不敢再问下去。
“你们尽管治着,疏出来也好,压回去也罢,总之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上。”顾子弋掀起衣摆迈进屋来,声音淡而坚定的对两个太医道。
太医垂首称是,然后转头细细讨论起法子来。
卫国公眼中含泪看向女儿,“阿弋,你母亲她……”
顾子弋瞥了自己那久经沙场的铁血父亲一眼,“她又还没死呢,你这副样子做什么。”
“你……!”卫国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有她这么说自己母亲的么!正要开口好好教训她,又听她轻声继续说道,“若是她死了……我陪着你一起哭。把顾子墨也叫回来,我们三个一起哭,想必她舍不下我们,定会回来的。”
卫国公拍拍顾子弋的肩膀,父女二人就这般沉默的站在角落等待着。
昏迷中的太柳公主并不知道这些,她现在正静静的看着面前十七岁的自己。
十七岁的太柳公主,就像是天上落下最耀眼的星辰,所有人都是这么喜欢她。
那时已经是太后因为没有女儿,又特别想要一个女儿,对她极尽宠爱,近乎到了溺爱的地步。宫里没有其他皇子公主,只有她和皇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人人都道他们二人不是亲生更似亲生。
日日待在一起,很快一对小儿女就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哀家明白你喜欢皇帝。”太后在一日她去请安的时候突然说,“你也知道他是要娶陈家女为后的,只是你知道个中原由吗?”
那一日,她恍恍惚惚的从福寿殿中出来,终于明白了碧玄皇后代代都是陈氏之后的秘密。
“我去告诉母后!我要娶你!”少年皇帝这样对她说,脸上洋溢的全是灿烂的喜悦。
不,别去,她不会同意的,全天下都不会同意的。
“柳儿……母后不同意……”他苦恼的蹲在地上狠狠拽着根青草,“说为了我的身子,必须娶那陈极的嫡女!”
是呢,你只有娶她才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
“柳儿!母后说只要有了那雪原的白花,就可以解了我身子里的毒,我就不用娶别人啦!”他笑弯了的眉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
太后说,要让天下人都信服的唯一办法就是由她亲自去雪原取了那白花回来,这样才好堵住悠悠之口,顺理成章的同皇帝成婚。
十七岁的太柳,就这样怀着一点点希冀,踏上了前往雪原的路。
碧玄王朝最西端的疆域,以大凉山为界,东边是石漠草原,西边开始就是石漠雪原了。
自碧玄建朝以来,石漠雪原就被用来流放罪人,碧玄没有死刑,但流放是比死更残酷的刑法,因此人们都把这里称作雪原地狱。
雪原白花,没有人知道它到底长在雪原的哪里,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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