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一篇《我的父亲》,当然不是赘述和陈旧性的夸张描述。尤其是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这种想法特别清晰强烈。我这个人很喜欢夜晚的,但是偶然性的也会恐惧夜晚,因为想到每天的时光就这样溜走,再想想自己的处境、周围的人事代谢以及域址的跳跃。
如果用老子的观点来衡量,我父亲应该是个被褐怀玉的圣人,呵呵,当然这是句玩笑话,希望比较十三的人才不要和我计较。老子说:“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我父亲确实毕生厥厥此行,梗梗此实。
我父亲一生基本秉行一个“默”字。慈以默,俭以默,敦以默。
父亲平时不喜欢言语,但是言必中矩。当产生分歧时,父亲总是谦和退让。因为这些小时候我就指责过父亲,心里对父亲的“懦弱”很是不以为然,所以那时的我特别刚硬,谁对我言语不逊,我就用拳头回敬他,在小学的时候也是打出“一片江山”的。我小时候做事是偏激狠辣的,甚至用“毒”来形容都不为过。因为家里养的小鸭抢食我正在切碎的夜菜,我竟当时就把它给“铡”了,后来自己因为贪吃也剁去了自己左手食指的三分之一,不过我愣是没哭,就那样看着鲜血的流出和残指的掉下,现在想来,可能是天道好还,冥冥中自育应报吧。父亲的善在那个时候或许被看成是软弱可欺吧,所以每当看到父亲被人罾责的时候,我心里就一个念头,二十年后你们会后悔你们遭的孽因的!我心里想的是报复,加倍的报复!倒是父亲从来不曾介意,事过如浮云。
我对父亲的观念的转变应该是始于我2002年的车祸。之前因为我总是和父亲唱反调,所以我一直以为父亲不疼我。当我浑身是血的躺在冰冷的铁担架上,我只是听到母亲一声一声的唤我,怕我一不小心永久的睡过去。事后,父亲一直陪床,我睡在床上,他躺在草席的地上,因为坐骨骨折,父亲每天要伺候我大小便。晚上我疼的睡不着,听到父亲的鼾声就烦躁,就喊醒父亲冲他发脾气,父亲总是憨憨的笑着踢听我使唤。后来,等我出院,母亲告诉我说她这辈子见父亲哭过两次:一次因为哥哥的眼睛失明,而是因为我的几乎离去。母亲说我出事当晚,父亲跑到医院的洗手间大哭了一场。我愧疚自己那段时间竟冲他发脾气,或许这也是我这辈子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之一吧,我一直记得,一直!
父亲这个人比较温文,喜好文学和历史。到现在,我买的书拿回家父亲也总是拿来读读。我对自己的童年多的是冰冷的记忆,因为家庭贫困受的侮辱和歧视。那时候母亲的被窝、姐姐的背和父亲的历史讲演是温暖的。我那时买不起书,只能借读,在家里父亲和哥哥就是我的老师,他们知道的那么多过去的人和事,每晚对着煤油灯给我讲。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家搬到村的西北角,我就拿着哥哥的初一历史教科书在门口的刺槐树下阅读,后来,房前屋后的邻居知道我和哥就是两个“书痴”,读书可以一动不动的盯一下午(不过,到现在我都承认无论人品还是学问、处事,我都比不得我哥)。可惜因为眼睛问题,哥哥辍学了。父亲的启蒙没有成就两个出息的儿子,想必父亲也很惋惜吧。
父亲总是那么祥和淡定,立在那里就是一段时空中的臻境。父亲虽然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却从未听他骂过脏字,无论侍弄庄稼还是梳理人情,总是那么疏朗有致。等到到了大学,我开始喜欢自己以前一直斥之为封建贻害的传统国学,才慢慢知道原来父亲不是懦弱,而是境界使然。
大四的时候我去济南实习,回家的时候将千佛山兴国禅寺的观音护符带回,让母亲好生供奉。父亲以为我要信佛(其实我只是感觉应该敬服这些高境界的人),就问我是否相信轮回之类的性命问题。我不敢说没有,不能因为自己没见过就断定不存在(我又不是眼睛雪亮的群众,我也不信仰科学的乌托邦),我也不敢说有,毕竟自己真的没有证得。在禅宗的野狐禅寓言中,那样都是大妄语,害人慧命的。我对父亲说,如果真有,即使将来归化,你也不必担心,我就可以渡你到彼岸。父亲只是笑着听我的述说,不曾插一言。现在想在,自己究竟还是落后父亲一程,父亲是生活的行者和觉者,而我是有情者,是父亲在度化我,父亲的境界依旧不是我现在可以问鼎的。
所以无论从生活还是思想上来讲,父亲就是指月的“禅师”,而我则是问月的“沙弥”,父亲是我的“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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