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光心里其实是存了气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南桪临走前,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哪怕是告诉他一声,她会去哪里。
他心思向来敏捷通透,这次却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毫无头绪。
却不知南桪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坐在电话旁边,十一个号码拨出十个,剩下的最后一个终究没有勇气,再去触碰。就这么,举着沉默冰冷的话筒,坐在收好的行李边,整整一夜。
眼睁睁看着沉沉黑夜泛起鱼肚白。
她害怕,要是再听一次他的声音,会不会就失去离开的勇气。
早上路盛铭要开车送她去车站,出卧室后发现自己的女儿呆坐在电话旁,正小心翼翼、眉眼温柔的,放下自己手里的话筒。大大的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无从抵抗的悲伤,咬破了唇,可是没有哭。
他眼里一下子有了泪,心脏骤然发疼,像是被人一刀戳了疤。
眼前突然出现那年江南女子摇曳生资的淡蓝裙摆,明眸皓齿,墨发轻垂,不经意回眸对他一笑,眼睛像是韵了整条溪水的清澈温柔。
他这一生,再没见过那样的眼睛。
后来,那眼睛属于他,再后来,被他亲手弄丢。到现在,连最后的这一丝纠缠,也不得不送走。
眼角有什么轻轻留下来,滚烫。他一抿,是泪。
到底,是他对不起她。
————
一月中旬,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学校组织了一场家长会。南桪只身坐在一众家长中,咬牙面无表情,身姿笔直端正,掩饰丢弃不去的尴尬自卑。
身边不时有人看过来,好奇而探询的目光。
南桪并没有勇气抬头去看那些目光中到底存了几分善意,她厌恶别人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自己。
年轻的女老师看的软了心,把南桪叫过来,说你先去老师办公室帮老师把卷子批了。
南桪略微思考,点头答应。接过老师手中厚厚的一沓卷子,低头默不作声往外走,刚迈脚,犹豫了下,转身低低道了句:“谢谢老师。”
女老师轻轻摇头,眼睛里面坦荡的温柔。
南桪扯了嘴角,没走出几步,却在看到教室门口的人时狠狠顿了脚步。
她呆在原地,右脚还未来得及合上左脚,整个灵魂都有一瞬的呆滞,血液不通,无可置信。
那人抬眼看过来,笑意如常,却一下子让她烫了心,整个人都没了知觉,手里抱着的卷子轰然落下,白色的卷子在周围泛了一圈的尘,飘飘洒洒。
顾沉光穿着黑色的及膝大衣,两只手插在兜里,被称得愈发面如冠玉,姿态俊逸。眼睛却一如既往清澈沉静,明亮如星。
南桪看着他先是礼貌性冲老师点头微笑,不急不缓,自我介绍:“张老师你好,我是路南桪的家长。”
年轻女老师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怔愣,听见他的话,本能的点点头:“啊......你好。”
顾沉光轻淡一笑,转了目光,看见自家愣在原地呆呆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小姑娘,低叹口气,蹲下.身把她丢在地上的卷子一张张捡起来,站起身,微微俯身凑近她,手指轻轻擦去她满脸的泪。
开口,语气无奈,显而易见的宠溺:“小宝宝,怎么了?我回来了。”
南桪好像突然被他这句话打通了思绪,眼泪一下子流的更凶,“呜”的一声扑进他怀里,不管不顾整个人死死抱住他的腰。
哭的整个人都在他怀里颤,像只受尽了委屈的小兽:“他们不要我......都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
她神志已经不清醒,话语间颠三倒四,顾沉光却听的清晰,心脏跳一下疼一下。好在多年修养了得,大庭广众被她这么熊抱着也没有丝毫窘迫,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安抚:“宝宝你乖,先出去等我,小顾叔叔先开完家长会再和你说话,好不好?”
南桪趴他怀里,细细抽噎,难得任性的不说话。
顾沉光失笑,继续安抚,轻声凑到她耳边:“你老师在看。”
这话一出,南桪吸吸鼻子,当真冷静不少。不情不愿从他怀里退出来,接过卷子,点点头,委委屈屈的:“......好。”
顾沉光奖励性的拍拍她的小脑瓜,目送着她三步一回包的,直至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女老师在旁边等了良久,看到这一幕颇有些不明所以,尽职尽责开口询问:“不知先生是南桪的......”
顾沉光一笑:“监护人。”
“哦......这样,”女老师点头,指了指右边:“这就是南桪的位置,先生你过去坐。”转头扬声道:“既然人齐了,那我们现在开始。”
顾沉光从善如流的走过去坐好,看着桌子上摆放整齐的书本教材,不禁菀然,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笔记翻看几眼。
眼睛却突然顿住。
他知道她向来有随手在书本空白处写字的习惯,想到什么写什么,杂乱无章。好在字迹娟秀,写在上面不觉难看反添几分肆意风采。而现在,他看到,整整一页的空白扉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他的名字。顾沉光顾沉光顾沉光......一个叠着一个,统一的黑色笔迹,有深有浅,不知写了多久,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他更不知道,她是在怎样的心情下,提笔写这些名字。是被人欺负了一人孤独无援默默掉眼泪的时候,还是得了夸奖找不到人分享的时候,亦或是,难得的想家,想念车库一样的北京,想的心尖发了疼的时候。
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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