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日已经跟你说过,遣散你院中的下人,祭奠已经死去的下人,你好像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一个人影倒着从屋顶上落下来,头朝着地脚朝着上,干枯的长发散着,发尾几乎碰到地。
傻少爷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从脚底升起,他吓得脸色发白,好半天才找回神志,开始大声喊叫,魔怔一般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既可怖又凄惨。
秦白沥在屋顶上看着他,神色复杂,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厌恶。
兰秋声拉了拉她:“很快就有人过来了,我们先走吧。”
秦白沥点头,两人悄悄爬到地上,然后摸出院子。
张老爷和夫人在睡梦中被人喊醒后,连衣服都来不及好好穿上,就匆忙跑到傻少爷的院子。
只见傻少爷神情癫狂,正被好几个下人压制着。
张老爷有些不耐烦:“这又是怎么了?这疯癫之症怎么又严重了?”
几个下人欲言又止,眼神飘飘忽忽地看向屋门口的地板。
张老爷见状,狐疑地凑过去一看,只见地板上有一段鲜血凝成的文字:“吾辈冤魂不散,愿杀吾等之人不得好死!若要吾等安息,即刻遣散此院内其余可怜仆从,并为吾等准备安魂仪典!”
张夫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晕过去。
张老爷脸色铁青,似在思考如何是好。
一个下人小声道:“老爷,还不止呢,还发现了之前被少爷打死的几个仆从的衣裳……”
那下人指了指屋檐下一角,只见破旧的衣服如同被无形的人穿过后遗弃在那一样。
“你确定是之前被打死的那些仆从的?”
那下人道:“小的绝对确定,其中一件还是之前和小的住同一间屋子的那位的,衣服上的补丁位置和那位一模一样!”
张夫人哆嗦着:“老爷啊,现在该怎么办?府里头到处都有下人在说鬼魂闹事,整个宅邸都不安生啊!”
张老爷气得忍不住踢了一脚自己的儿子,然后才说道:“今日请祭祀作祭天之仪,却丝毫没有用处,教会也不过是饭桶!”
张夫人被张老爷的话吓到,急忙上前捂住张老爷的嘴:“这话被有心人听去可不得了!”
张老爷冷静下来,沉默不语。
张夫人道:“今日请祭祀过来作的是驱病魔的祭天之仪。老爷你看,我们要不就按着它们的要求,试试遣散儿子院里头的下人,再给那些死了的作一场安魂仪典,看看到底有没有用?”
张老爷良久不说话,最后叹气:“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说罢,他心中依旧疑虑,狠狠扫视周围一圈,对着在场的下人道:“往后,大少爷没事就罢了,若再出什么事……我决不轻饶!”
而与此同时,林朝歌所住的柴房中,秦白沥等人正默默朝着乱葬岗的方向祭拜——为了取那些下人被打死时所穿得衣服,三人不得不去了趟乱葬岗,扰了已死下人的清净。
第二日,原本在傻少爷院子里服侍的下人果然被遣散出府,只是一文钱也不许带出府。而那傻少爷连发好几日高烧,好不容易烧好了,人却更呆滞了,整日除了吃饭睡觉傻笑,什么都干不了了,这倒是让张府里没被遣散的其他院的下人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提心吊胆自己的小命了。
而林朝歌也顺利地、堂堂正正地走出了进香城。
进香城的城门以青砖为筑,恢弘质朴。林朝歌慢慢走过城门长长的甬道,咋一接触城外温暖的阳光,他舒服地眯了眯眼。
曾经他在张府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为了能有口饭吃而不得不遭受无止境的毒打,被压在地上打,被吊在树上打,被打得牙齿连根断裂,被打得身上无一处好肉。那日,他在进香神殿的台阶上说:“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但此刻……林朝歌的大眼睛弯了弯,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死了就晒不到这么暖和的太阳了。
城门外,十四五岁的少女和十七八岁的少年正笑着在等他,一切美好得如同一幅画。
林朝歌加快了脚步,死了,就遇不到他们了。
他追上他们,抓住他们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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