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晓莀,尽管他已不在这个世界,尽管我们相距甚远,我都要去见他一面,直到我独自一人来到这座毗邻海边的墓园找到了那尊石灰像以及看到了那张曾经亲切热忱的脸,我哭了,我想我在他的面前哭得一定很难看、很难看。
一路上我答应过自己,我一定不会哭,我一定很冷静的和他说些话,我也对着肚子里的孩子保证,妈妈不会哭,一定不哭。
但是,一切事与愿违。
他依然青涩且稚嫩的脸清晰地刻画在嵌进去的相框里,笑得如此灰白僵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终凝视着我,一如他从前那样看着我。我把怀里的一束白菊轻轻放在了碑座上,我告诉他,我回来了。
“晓莀,原谅姐姐现在才知道真相,可你一定没想过,当我最后一个得知你已经不在人间的消息时,我想我应该比你亲自告诉我你的病情恶化更悲伤。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不是么。”
我深深地低下头去,手指不自觉地轻触到小腹,隔着厚厚的外衣我依然能感受到有一阵轻微的搏动,很奇妙。
尔后,我抬起眼,轻声道:“我有他的孩子了,晓莀,我真的糊涂,一直认为我在那边胃口不适会是水土不服,真的好傻,你一定会这么说我。可是…”
“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对他们家没有任何扶持之力,我帮不到他,我也不会被他的爸妈认可,对不起。”而那最后三个字,我是哭着对肚子里的小生命说的。
回去路上,刮起了风,萧瑟的甬道铺满金黄的落叶,落在一些石碑上,像是等着久未谋面的亲人来清扫,我将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抬头仰望着灰白的天空,感慨着又一年的秋天到了。耳畔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滚轮的声响,摩擦在水泥地上异常醒耳。我向着前方看过去。
女孩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胸前,姣好的脸蛋上刻着一双明眸,粉唇张合有度,只是她坐着一把轮椅,破坏了她的美丽,我以为她要经过我身边,于是,我往旁边让了让,却没想到,她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惊讶地转了过去。
她冲我笑了笑,说:“是来给晓莀扫墓的对吧,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的脸上洋溢着微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薇,是晓莀生前的…爱人。”
我惊怔,我记得这个名字,曾经晓莀不止一次地向我提起过,随后,她从衣服的口袋掏出了一封信,只是微笑着递到了我的眼前,我愣愣地接过,是一封白皮纸,有淡淡的油墨香,也有我曾熟悉过的味道。
我拆开,一行一行地心读下去,眼泪一点一点地坠落冰窟。
“我最亲爱的姐姐,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这个世界,原谅我用这种方式与你告别,也请原谅我瞒了你、骗了你,但我真的不想见到你哭的样子,我害怕,真的。这辈子,我最庆幸的就是和你做了亲姐弟,我们一起长在那片油菜花绚烂的土地上,一起奔跑在蒲公英的包围下,一起玩一起乐一起…我数不过来了,这些现在想起来都是幸福的。但是我的病一直都没有好,你为了我奔波受苦我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考上了城里的大学,我想离开家想自己赚一分钱养活自己,你又来到这里了,又见到了我,又开始为了我赚钱养病,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你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不必为了我拖累自己的。也许,我病情的加重乃至恶化都是上天安排的,他想早点接我回去,不想我成为你的负担,所以我甘心接受了。我活着最大的心愿就是爸爸身体安稳,姐姐能遇到一个真正属于你的男人幸福地走下去。不要难过了,姐姐,我也很爱很爱你,不亚于江大哥对你的爱,也许不同,但都有意义,好了,我有点困了,姐姐,祝福你。”
署名是:唯一的弟弟。
不知不觉间,我无声地哭成了泪人。
白薇轻叹:“他不让我们告诉你,都是为了留住你的笑,你知道吗?那天,他带我去挑了结婚戒指,但是价格太高,他被营业员瞪了好几次白眼,他默默地推我走了,我们又去了婚纱摄影楼拍了一张照片,就一张,这是我人生中最珍藏的一张照片。”
说完,她缓缓伸出了左手,我看过去,瞳底闪烁着一道绿光,有着绒绒的光泽,那是一枚手工制作的狗尾巴草。
我想起了儿时,我们两个玩累了,趴在遍布狗尾巴的草丛里,我快要睡着了被他拼命摇醒——“姐姐姐姐!醒醒啦!”
“干什么嘛…”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极不情愿地看过去。
“姐姐,你看——”他骄傲地举起手中自己编的草圈。
“这是什么?”
“戒指呀,多漂亮,嘻嘻。”
“丑死了。”
他沮丧地撅起嘴,不停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怎么会嘛,这个送给你吧,姐姐。”
……
离开了这么多天,这座城市变得空旷,空旷到让我的呼吸异常冰冷。我决定从新开始,即使要面对快要来临的困难。我抬头望着医院粉刷如新的墙漆,人们跌跌撞撞地与我擦肩而过,表情无喜无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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