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康八年的腊月二十三,又是一个大雪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寂静无声的飘落在耀国的大地上。
陈馨宁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昏晕过去,只把丫鬟春蕊吓的不行,急急忙忙向宫中皇后娘娘递了信。
到了晚上的时候,馨宁却又醒了过来,睁开眼看着姐姐陈安宁当朝皇后守在她床边。见她醒来忙唤东风给她喂了几勺参汤。
馨宁勉强喝了几口,闭眼静养了一会儿。
陈安宁看着妹妹的样子,再联想先才太医说的话,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当下心中悲痛不已。伸手紧紧的攥着馨宁冰凉的手,她的妹妹不过才二十五岁啊。
馨宁再睁开眼,看着向来雍容华贵的姐姐眼睛红肿如桃核。早已消瘦的脸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我知道我不中用了。姐姐,你莫要难过,伤了身子不值当姐姐位于中宫,快快诞下子嗣才是啊,只妹妹是看不到了。”
见她这样说,陈安宁勉强笑道:“阿宁,姐姐的事情,心中有数。你只管养好身子要紧。”
馨宁只笑着点头,放开陈安宁的手,望向窗户的方向。
陈安宁随着馨宁的视线望去,窗户因为给屋里通风而开了大约两指宽的缝隙。透过缝隙,可看见外面漫天雪花飞舞。
她想,妹妹应该是想到了那年腊月二十三发生的那件事儿了。
那也是这样一个雪天。腊月二十二,皇宫内正在上演血雨腥风、惊心动魄的宫变。承恩侯府世子既是当朝的兵部尚书,又是齐王的左膀右臂。在历经一昼夜的动乱后,腊月二十三午时才匆匆赶回自家。
傍晚时分,承恩侯府毫无预兆的挂起了白幡,向交好的人家送信。
承恩侯府王太夫人殁。
承恩侯世子殁。
刚刚夺得皇位的齐王大怒,下令严查世子死因。结果一切证据都指明阿宁谋害亲夫,而她供认不讳。
念及自己这个皇后和已故世子的情面,免了死罪,却将阿宁圈在这庄子里,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不及深思,耳边又响起妹妹的声音:“我是个早就该死去的人,苟延残喘至今现在终于要解脱了只是到了阴曹我无颜面对他啊”说到这,又开始一阵紧喘,俨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陈安宁慌了,连声呼喊太医。不等太医进得屋来,就见馨宁一双眸子异常明亮,朝空中伸手用劲喊:“世子。对对不”说到这,手猛然垂落在床上。
陈安宁心一紧,上前查看。探手到鼻子处,床上的人已无气息,她顿时痛哭起来。
窗外仍旧风雪漫天,冷冽的北风卷着轻柔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缠缠绵绵的,缱绻不离。
京郊的春天比别处更加绿意盎然,处处生机勃勃。
一张雕花的拔步床里不时地传出幽幽的叹气声。
“唉”馨宁再次叹了一口气,闭上眼苦笑,她猜不出这究竟是不是老天在惩罚她。本以为自己是要下地狱的,不想睁开眼她回到了天富三十六年,那是她嫁给祈修远的第三年。
在天富三十三年时,皇帝下旨赐婚,将她嫁给在边关立了战功,回京述职的祈修远。
祈修远名义上是承恩侯府的世子,实则从幼年时期就在边关长大的,基本上没有回过京城的侯府。
当时她哭着上了花轿,因为她不想嫁给一个杀人如麻的莽夫。哭着完成了周公之礼,因为那人身硬如铁,强行行房,让她倍感羞耻,还有那撕裂般的疼痛。哭着咒骂他,因为她觉得这样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就这样暴风骤雨的三个月后,边关战事再起,他要返回沙场。临走前与她话别,她撂下狠话:“我情愿你休了我。倘若你侥幸能活着回来,那估摸又立下战功,不妨请陛下赐我们合离。”现在她都记得,当时他发红的眼睛和攥紧的拳头,以及毫不留情离去的脚步。
想到这些,馨宁不禁闷闷的长喊一声“天啊”,边用拳头“咚咚”的捶着床,脚底下一阵乱蹬。自己上辈子做的、说的,都是什么啊。
有人掀了帘子,绕过屏风进来了。
“夫人,起来了?老奴先给你倒杯茶。”徐妈妈边说着,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奶娘,我先不喝,放着吧。”馨宁望着徐妈妈,心头愧疚不已。
上辈子,自己嫌徐妈妈整天在她跟前念叨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没法子改变现实,不如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言论,让本来就自哀自怜的她更是烦闷不已,最后索性给她些金银,打发她自己家去了。
“夫人呢?”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从窗外响起。
馨宁顿时浑身上下收紧,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竟是他!怎么办?该怎么面对他?怎么忘了,他今日会来。
倒是徐妈妈听见外面的男声,一脸喜色。又看见馨宁身体紧绷的样子,忙安慰道:“好姑娘,莫怕。世子出去征战三年,昨个才回来,今儿就赶来庄子,想必心里始终都是有你的。您就听妈妈的劝,倘若世子来接你回去,姑娘你就莫要再吵了,就跟将军回去。咱们呀,想着法子的把这眼前的日子过好了才要紧。”
馨宁如今听徐妈妈说的话,知道全是为的她好。只是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去见那人,她不知道自己以何种面目去见他。至少,至少是应该是衣冠齐整吧,而不是如今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与他今生的第一次见面。
寻思间,馨宁干脆一下子钻进被窝,扯了被子蒙在头上。
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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