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这是那个疯狂的年代里,造反派们最常唱的一歌的歌词。
我去母校数学系大楼已经是另外一个夏天,那时我五岁了,就要上学了,凭着一点小聪明学会了认字,基本上能看一些书了,舅舅便认为我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拿我当小孩子看,对我的看管渐渐松了,他仿佛很得意别人对他说:“彭师傅,你这个宝贝外甥可是个神童啊!没人教就能认字读书,不多见呀。”,舅舅似乎谦虚地客气到:“世上哪有神童?只不过是聪明罢了,调皮的很!”,这分明是另一种炫耀嘛!舅舅很爱我,因为我长得像他唯一的妹妹也就是我的母亲,据舅舅对我的评判:“你长得像妈妈,但顽皮劲儿可能像你爸爸小时候。”,像妈妈我认可,可爸爸对我那么凶的,我能像他吗?其实,越是相抵触的共同点越多,但我过分的好奇心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我终于在一个有上弦月的夜晚,偷偷溜向那座苏联人建造的数学系大楼。
白天我曾在它周围转悠了一上午,那时学校是军管,我约表弟一同去,但他胆小不去:“那些解放军是专管学校的,我害怕。”,我没有看不起他:“我们又不是坏人,你还怕他们抓我们?”,在我的说服下他跟我去了军管区,因为,那里正对着数学系大楼。我在一间开着门的教室外往里张望,第一次见到架子床,我很好奇,便闯进去,踩着下面的床往上面爬,表弟慌了:“哥,不能上,会被抓起来的!”,已经晚了,我被人用双手举到了半空:“小家伙,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踩脏我的床!”,我“被捕”了,被一双大手牢牢的卡住,再用力蹬也没用:“我没见过两层的床,我想参观一下!放我下来!”,他似乎要让我尝够他力量的滋味:“没见过怎么知道是床?”,我并不认输:“和床连着的难道是放枪的地方吗?”,他居然把我放到了上层的床上并把我转过来用手摁住:“你想套我的话?没门儿!你自己看吧,看看上面是些什么?!”,我扭头仔细看,除了铺中间有一网兜苹果,其他的和下面一样:“我没说上面一定有枪!”,这是一个英武且透着精明的年轻军人:“孩子,你为什么要找枪呢?你喜欢枪吗?”,我回避他的正面提问:“不许叫我孩子!你以为你能哄住我吗?”,他大笑到:“那我称你老人家什么?叫你长吧?这样你能信任我。”,
我听出他的口气仍是在哄孩子:“我们交朋友!”,他挽了挽袖子:“怎么交朋友?”,他把我放到了地下,他终于上我的当,我兴奋地和他谈条件:“我给你弹弓,你给我子弹壳,哪怕只有两个!”,他露出了天真的一面挠着头:“这得等打完射击后才能兑现,要不我先拿别的东西抵押吧?”,他从上铺的网兜里拿出两个苹果:“这是凭证。”,我接受了,把一只给了表弟,对另一只下了毒手,狠狠地咬了一口:“说话得算数?苹果吃完了不认账!”,我把心爱的弹弓送给他:“哥哥,这是我的信物。”,他脸红了,并且明显地不乐意:“你这么小怎么能叫我哥哥呢?应该叫我叔叔!”,我争辩着:“朋友应该是平辈儿,有志不在年高!”,他惊讶地围着我转圈看:“朋友,你今年几岁了?”,我拉住他不让他再转:“五岁了,马上就上学了。”,他停下来,又开始挠头:“五岁是上学的年龄吗?我碰上人精了!”,
我知道他怀疑我什么:“我会背诵老三篇!”,那时我的脑子真好,天天早上到父亲办公室听他们集体背诵完才能一起到单位食堂打饭,没想到我竟然也背下来了,只是不懂什么意思,当我给军人朋友把《为人民服务》快背完时,他又一次把我抱起来并举得高高的:“小弟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太神了!”,有什么神的?现在想来,儿童的记忆是机械记忆,是活的录音机,现在要让我背,一句也背不出来,忘性总比记性好。在我的要求下,他亲自领我到数学系大楼附近进行了实地考察,我的借口是和他用弹弓打鸟,但真正的目标是数学系大楼,因为大楼的门上贴着封条,我不给我的朋友出难题,我白天的计划已经实现,
通往数学系大楼,先要从我家的东北侧缺口处出去,走到校区的正路上,一条宽阔的马路,两旁是茂密的法国梧桐,数学系在教学区的东北角,那里白天也没有人去,因为那里不被启用,现在想起来,那里应该是全校最幽静、深邃、最美的地方,先因为那地方树木繁茂,花草密集且旺盛,尤其是夏天,盛开的各色月季围绕着只剩叶片的牡丹和芍药们,它们被冬青墙围护着,而被修剪整齐的冬青们又被里面脚下攀沿上来的凌霄花藤遮蔽着,凌霄花继续向路旁的木架上延伸,去和白紫相间的藤萝汇合,金蔷薇竟然从春末开到了此时,它们在藤萝架的尽头搭起一蓬蓬绿色的瀑布,使人望而止步,因为那是苹果圆的入口处,低矮的皂荚树从此处开始替代了冬青,做了一道植物篱笆,上面的绿刺做着沉默的卫士,让你隔着刺墙欣赏那些青涩的苹果,但那却是对孩子们最大的诱惑,当然了,这是白天的景致,而夜晚,这一切只能用朦胧的视觉和通透的嗅觉去感受,当时的数学系,就被半包裹在这种氛围中,这是我白天在那位军人朋友陪同下考察的结果。
正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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