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西安,长在古城,家又离那座遗址那么近,不在它外面转转是不可能的,即使你对文物、历史毫无兴趣,也难免从它旁边经过。那时,它处于围墙状态,就是由部队把守,和外界毫不相干,我们总在猜测里面有什么,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像古墓那样的小土山包。男孩子不顽皮的少,可像我这么顽皮的也不多,偏偏要在它外面转悠,打麻雀,因为我听说有人夜间盗墓,部队鸣枪警示,那晚我们都听到了,这更挑起了我的好奇心,但那是7o年代的事了,到了8o年代初,我临近高中毕业,似乎是决心要考美术学院,张教授认为我一定行,就是太贪玩儿,便对我提出要求:“你要画大量的写,最好是到附近的农村去观察地里劳动的农民,他们的大幅度动作,会告诉你人体运动的三大结构是怎样的,那三大块是活的,不是机械的。”,我听从了,并且效果好,我站在田间地头,观察那些在轮动锄头的农民,他们大幅度的动作,一下就把教授讲的人体三大结构明确地告诉了我,并且很快使我用炭笔跃然纸上,那次写得到了老师的夸赞:“你贪玩我不反对,但你要是专心把玩的兴趣放在观察生活上,你会玩儿的很开心。”,
我不但玩儿的很开心,也玩儿的很投入,写画完了,人家收工了,我在夕阳下收拾起写本,整理着个别主线条的处理及神态的记忆笔触,渐渐地,天黑了,我把写本藏到了一个大石头下面,对进到围墙里面的目标开始实施我的计划,当然,我不会是盗墓者,那时我刚15岁,只是胆大妄为地把它作为玩儿的内容之一。
“要我帮你吗?”,
我在巨大的土堆外围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个巨石旁边,因为我的写本藏在那里,我身后这一声,让我猛地一惊,不是害怕,是条件反射,看不清是什么人,天太黑,只凭声音断定是个中年男子,声音沙哑,我不去找他,只是回答: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进去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样。”,
他沉默了片刻:
“我可以带你进去,但你不许告诉别人。”,
我一下就兴奋起来:
“我保证!但那些叔叔是拿枪的,他们要是把我当做挖金银财宝的就会开枪打死我?”,
他冷笑着: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财宝?你要是这样想,我就无法满足你了。”,
我立刻解释到:
“我只是想接近历史,触摸唐朝。”。
“你是个很有思想的孩子,但想法很烂漫,你很单纯,我喜欢,你像一张白纸。”
“可白纸并不简单,它可以勾勒图画,也可以用来描绘思想,更能赋予它色彩,但白纸终归是白纸,它的本质被诸多事物所掩盖和利用,所以它的价值取向是强加的。可我不是宣纸,不容侵犯到我的实质。”。
“那么,你想见到的唐朝,恰恰是一个宣纸时代,你能试想那卷天下人都向往的《兰亭序》吗?你认为它会在哪里?”
“我认为,如果我是李世民,爱到极致,我或者把它背临下来,或让人精工雕刻供天下人临摹,或者一焚以绝后念,它的珍本存在,也许会是一场官场争斗或战争的导火索。”
“你对艺术的态度是两个极端,一种是极为博大的包容,一种是独霸行为,这件珍品若落到你手中,怕是会演义出许多故事,我想你定会一焚而独霸在胸怀,你比制造多种摹本更霸道。”。
“若是真爱,不惜一切才是该有的态度。可你和我说这些,莫非你知道或见过珍本?你是盗墓者吗?”。
“正如你不知道遗址里的一切一样,我只是拿《兰亭序》举例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临习它?”。
“不是我不临习,几种所谓摹本,我的初步感觉都是假的,褚遂良的字我并不喜欢,他的字体结构太过瘦弱,所以褚本难免偏离原作失去遒劲和洒脱;而冯承素又过于揣摩原本,结构出来了,但太刻板。我看到过王羲之的其他法帖,虽无法与《兰亭序》相比,但大体可看到他的字并非故弄玄虚地去只在“之”字上玩儿技巧,他不是那种卖弄的匠人,而是以书法为生命的人,按现在讲,他是艺术大家,不仅仅是个写字的,他的字体现着他的灵魂。天下二王无真品!”
谈话该结束了,我想我的看法没有迎合他或世俗的传说或公论,不是我故作高深,因为我没有资格高深,只是诚实地谈自己的认识。我可能不会被他帮助了,可我错了,他已经把我带进了我想去的地方:
“看吧,这就是你要看到的遗迹。”,
我失望极了,只是一些大殿的石柱的底座,四围一片狼藉,灰蒙蒙的光照出这一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唐遗址吗?
“是的,这就是最后留下的,它曾经的辉煌你永远也无法看到了,而你们传说中的珍宝,早就被历代的盗墓者疯狂地掳掠而去,不知下落。”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站在了从未有人直接碰触到的盛唐的遗迹上,我可以俯身去触摸历史,感受往昔的静止后的寂寞,也能从内心和它们对话,我痛恨那些盗墓者,他们把无法估价的文化遗产,用金钱来廉价地衡量,虽然在日后国外的拍卖市场上会拍出天价,但他们无法出卖历史,尤其是自己国家的历史,这和经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这使我想起在大唐为官的日本使者吉备真倍,他把中国的文字装入记忆,带回到东瀛,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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