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
谢长晏心头烦躁,目光落到自己被锦榻包垫着的那只脚上,越发烦躁。她拉着马缰,迎着呼呼冷风,想到居然还要自己赶车回家,便再也不觉得飘雪月夜有啥美的了。
内心正在愤愤然时,背脊的汗毛却莫名立了起来。
谢长晏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
她连忙扭头,可身后是车壁,哪里有人。再看前面,独剩下一匹马在任劳任怨地小跑着,道路两旁的民居全灭了灯,除了月光和雪光,再无别的光亮。
谢长晏觉得自己可能是累了,产生了错觉,当即加快速度,就在这时,险象突生!
前方路上拦了一道绊马索,黑暗中没看见,马儿一头撞上,栽了个大跟头。
马车按照惯性从冰滑的地面上横飞出去,眼看就要撞到路旁一侧民居的围墙上。
谢长晏大惊,当即就要跳车,忘了一只脚还裹在锦榻里,“啪叽”一下撞到车壁上。
正在万分危急关头,黑暗中前后左右突然飞出四道黑影,扑向马车,两人用臂拉住后轮,两人用肩顶前辕,硬生生地将马车逼停。结了一层薄冰的地面上被拖出了长长的痕迹。
惊魂未定的谢长晏望着那四人,一人将摔倒的马匹扶起,检查确认它并无大碍后,重新拴回车上,另一人检查车身,剩余两人急奔进了街巷。
最后,拴马的人走上前,屈膝行了一礼:“千牛卫备身左右拜见姑娘。姑娘受惊了。”
谢长晏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们是陛下的侍卫?
“这个绊马索……是怎么回事?”
“暂未得知。姑娘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去查了。”
谢长晏心想:是那个人。那个沉寂了三个月后终于又再次出手的幕后之人。难怪刚才觉得背后有双眼睛,自己的一举一动果然都被对方监视着,然而螳螂捕蝉,陛下的侍卫竟也一直跟着她。
如果不是幕后之人这次安放了绊马索想要她的命,这些侍卫想必是不会暴露的。
谢长晏的眸光转了转,那颗被拍回地下的种子又微微翘起了头。
千牛卫们并不多话,井然有序地赶车护送她回家。
谢长晏也没再问什么,坐回车里,靠在柔软的榻上,将事情反反复复地想了三遍。
依稀间,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火味。
谢长晏眉心一动,立刻掀帘,就见马车行过处,隔着一条街,重重树影中露出一角屋檐。屋檐下挂了个巨大的铜钟,在圆月的背景里剪出了完整的轮廓。
香火!钟!
是这里!
谢长晏抓住窗壁,眼睁睁地看着那屋檐离自己一点点变远变小,最终慢慢地松开了手指。
“有意思……”她喃喃了一句。
回到知止居时刚过子时,在她进门之后,那四个千牛卫就消失了。就像他们之前一样,悄无声息。
谢长晏因为心中有了盘算,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睡得格外安稳,丝毫没有因为刚经历一场暗杀而感到害怕。第二天醒来后,面对郑氏,依旧谈笑风生。
这场飘雪月的刺杀就像炭火,被捂在了她的暖手炉中。而她一边暖着手,一边望着窗外沾了白雪的寒梅,眸光渐沉。
她突然起身,叫来孟不离:“带车酒,我要去求鲁馆。”
大雪还在下,地面的雪已积了厚厚一层。求鲁馆本已陆陆续续地开始修建,今天却停了工,全部人都坐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哆哆嗦嗦地围着炭火闲谈。
见谢长晏带了酒过去,大家都很高兴。
谢长晏一扫眼,没看到木间离:“木兄呢?”
“他在哭呢。”
“哈?”
几名弟子立刻起身带路,将她引入修复中的庭院里。远远看见游廊那边,木间离坐在草席上低头作画,任凭雪花落在他身上。
他全神贯注,这么多人走到跟前,也全不理会。
谢长晏往画案上一瞥——明白了。
第35章 得见雪月(3)
因为受到屋震的波及,游廊的两头都倒了,只剩下中间一段,像被砍去首尾的大蛇,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而它身上的花纹——那幅玉滨运河图,自然也不再完整。
此刻,木间离正照着仅留的大半幅舆图在绘图。他应该已画了好些天,看起来就快完成了。
“运河舆图改了十九版,最新版本有三幅,这次坍塌全毁了,只剩下游廊这半幅,老师暴跳如雷。木师兄只好连日作业,连大雪天都不敢耽误……”一弟子向谢长晏解释道。
谢长晏专注地看着木间离作画,突然扬了扬眉毛,伸手过去指着一处道:“画错了。”
木间离惊诧地抬起头,这才看见她:“你怎么来了?还有,怎么错了?”
谢长晏略过第一个问题,“此处短了一寸二分。我来求鲁馆这么多次,从游廊下过,全图看了不下百次,我确定这里,画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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