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们选择这里作为总署,一定有他们的理由,陈星曾在书上看到过,天地灵气尚未消失前,天地拥有自己的灵脉,天上灵气流动的方向被称作“天脉”,而大地上相对应的,则是“地脉”,地脉有众多节点,偶有薄弱之处,便有灵气泄出,也即风水堪舆中所追寻的“洞天福地”。
陈星把灯放在一张矮桌上,将两人身影投上墙壁。冯千镒沉默片刻,而后又说:“再往下走,确实还有一层。”说着推动轮椅,绕过架子,来到一面墙壁前,墙上铸着一面漆黑的小门,门上有一轮盘。
陈星惴惴道:“方便让我进去吗?”
“请您先转过身。”冯千镒客气地说,伸手覆上那铁轮盘,尝试转动。
这应当是个机关,陈星便转过身去,背对冯千镒,听见背后传来铁轮摩擦之声。
“真是太感谢您了。”陈星说道。
冯千镒答道:“小兄弟客气话,听说您现在住在未央宫中?这图纸轻易不让外人翻阅,想必是有苻坚的特许了。”
陈星:“差不多……苻坚嘛,除了第一面,就再也没见上了。我也是昨夜才到长安。”
果然,冯千镒一边校正那轮盘,一边漫不经心道:“您家中遭遇战乱,想必这次上长安,也是抱着报仇的决心来的了。”
陈星听到这话时,顿时一怔,答道:“那倒没有,凭我这点本事,怎么报仇?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冯千镒在那校正轮盘的轻微声音中,又道:“小兄弟,虽说你我今日初识,此话说来不妥,但我仍冒昧问一声……”
陈星没有答话,只疑惑地听着。
“……既住在宫中,又与大单于述律空交好,想必能为我等提供少许协助,胡人入关,多少汉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晋廷隔江相望,国仇家恨,从未敢有忘。愚兄不敢让小兄弟涉险,只是这么问上一问,是否有可能……”
“冯大哥,”陈星听到这话时,转过身,面朝背对自己、坐在轮椅上的冯千镒说,“不行,这件事我不能做。”
调校轮盘的声音停了。
冯千镒说:“我不是想让你去刺杀苻坚,只是在方便的时候,将我麾下死士,设法掩护进宫,为兄担保,绝不会让你有所牵连,大事若成,定有重谢。”
陈星认真答道:“冯大哥,驱魔师的第一法令是什么?您想必不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冯千镒放下手,淡淡道,“我在接任大当家之位时,只知道冯家曾有过无比风光的过往,若森罗刀威力尚在,什么时候轮到胡人铁骑蹂躏我关中大地?”
陈星有点意外,听冯千镒语气,似乎他对此全不知情,毕竟时间隔得实在太久,口气便缓和了些,答道:“师父在我下山前,再三耳提面命,身为驱魔师,第一条,绝不得介入人间朝廷纷争之中。正所谓‘鬼神之道归鬼神,凡人之道归凡人’,对不对?”
不待冯千镒回答,陈星又劝说道:“第二条,则是……”
冯千镒口气已有不善,说道:“三百年前的法令,如今又有何意义?你就从来不曾质疑过?”
陈星说:“当然有意义,冯家和我一样,大家都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完成,那就是守护人间。若咱们运气好,真能找回失去的法力,到了那时,我也许早已……早已,总之,以后你就知道了。”
冯千镒停下动作后,便没有再抬手,陈星想再转过身去时,冯千镒却道:“既然如此,我也再没有帮你的理由了,这就请回罢。”
陈星:“……”
“哪怕你家人、亲人,”冯千镒转动轮椅,面朝陈星,挡在最后一级库房的门前,说,“尽死于氐人之手,你也不想为他们报仇么?”
陈星:“是不是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不让我进去?”
冯千镒没有回答,只抬眼看着陈星双目。
“说实话,我确实想过,但现在我既没这个闲工夫报仇,也明白报了仇没有用。”陈星开始意识到,冯千镒明显不怎么在乎“驱魔师”的这重身份,先前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别人的目标是扳倒苻坚,联系到冯千钧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陈星觉得冯千镒一定提过这要求,只是被冯千钧拒绝了。
“苻坚死了,只会换人当皇帝,又得引起新的内乱。”陈星说,“北方好不容易战事方休,天地间所容纳的怨气已临近极限……”
说到这里时,陈星忽如其来生出一个念头,方才灯里摇曳的火苗……
冯千镒的声音却冷冷道:“哪怕宇文辛亲手绞死了你的父母,你也从未想过动手报仇么?”
那句话顿时如同一个炸雷,在陈星耳畔绽放。
“什……什么?”陈星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冯千镒。
冯千镒反而有点意外,两手手肘搁在轮椅扶手上,手指搭在一处,怀疑地打量陈星:“你不知道?是了,陈喆的独生子在晋阳城破当天便不知所踪……这些年里,你去了何处?”
“你再说一次?”陈星喘息道,“宇文辛杀了我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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