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律空,你……你……”车罗风怒极反笑,愤然道,“你当真以为柔然怕了你不成!”
“去,”项述说,“你留不到明晨太阳升起之时。”
柔然人在敕勒古盟中足有将近六万,一旦被逐出盟去,意义非同小可。平原上不少人听到争吵,纷纷聚拢围观,项述却丝毫不让步,抬手一指会场,又道:“这是你自己选的,我数三声,或举兵报仇,或回去过节,三。”
车罗风狠狠将兵器扔在地上,纵马冲出人群,胡人们争先恐后躲避,让出一条路来。一会儿柔然骑兵撤得干干净净。
看车罗风离开的方向是北边,陈星却仍有惴惴。只见人群散后,项述又召来一名铁勒人,低声吩咐,大致上陈星听懂了,是让一队骑兵追上去,护送拓跋焱,直到对方进入长城,免得被车罗风追上去报仇。
陈星松了口气,说:“谢谢。”
项述却没说话,阴沉着脸,转身就走,余下陈星惆怅地站了一会儿,忽觉这暮秋节中热闹繁华的景象底下,却不免有了几分空虚寂寥的意味,他拖着沉重的两腿,回到帐中去。
项述率先进了王帐,陈星揭帘进入,忽见帐内乱了不少,明显车罗风来过,将这几日放在项述帐中的所用物事带走了,项述看着这一幕,明显地带着忿意。
陈星也不说话,于是躬身收拾,说道:“拓跋焱是我的朋友,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项述说:“车罗风一向如此,过得几日,待他想清楚了,会来朝你道歉。”
陈星想起今日会场上之事,又说:“我买了匹马,明天与你的族人们再换点吃的,带足御寒衣物,这就启程往北方去。”
项述端坐帐中,沉默不语,陈星已渐渐明白到,敕勒川虽美,却终究不是他的故乡。项述的族人们虽热情,亦终究不是他的族人。在敕勒川居住一月,他逐渐开始意识到,也许长江以南,那个梯田翠绿、莺啼处处的世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项述看了陈星一眼,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所想。
陈星给项述简单收拾了下帐篷,又说:“我待得太久,就怕又要让你难做,这就滚了。”
项述:“……”
陈星给自己斟了杯奶茶,坐下,想了想,挠挠头,又说:“护法的事,你就忘了吧。你是大单于,你也有自己的责任,总不能跟着我四处流浪,这么多人都需要你。我这人,运气一向很好,你也别担心我。”
项述依旧沉默,陈星检查了自己的随身药包,将匕首收好,找来地图,端详片刻,对照项述所摹羊皮纸,以及塞外的山川河流地形,推测断峡与大湖所在之地,根据地图与北斗星指示,一路北上,说不定还能遇见阿克勒人,自己学会了少许匈奴话,届时朝他们问路,前途虽艰难,却仍有希望。
他耽搁不起了,只希望能在明年开春前,找到那枚传说中的定海珠。尽早了了一桩心事,也好回南方去等死。
时近日暮,外头传来欢呼声,陈星出外看了眼,下雪了!
“项述!下雪了。”陈星回到帐中,指指外头,朝项述说道。
项述眉头拧着,打量陈星,表情十分烦躁。
雪越下越大,今年入秋后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北风呼号,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席卷了敕勒川。篝火会挪到各帐篷中去,陈星独自在王帐前看了会儿,又有人送来晚饭,简单吃过后,项述只是望着帐外出神,陈星又喝了点酒,习惯了项述生人勿近的态度,便依旧躺在自己的小榻上,盖着薄薄的羊毛毯子睡下。
“你走不了了,”项述终于说,“大雪一下,北方封路,只能等到开春。”
陈星没听见,帐篷底下不住漏风,毛毯又薄,寒流一夜间涌来,夜半感觉到项述给他加了两条毯子盖着。
翌日清早起来,外头已是银装素裹,昨日那点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我的天啊——!”陈星震惊了。
山川、大地、草原,全都积上了厚厚的雪,就像在天地间洒满了银光闪烁的糖。烈日万丈,照耀着雪地闪闪生辉。溪流中一夜被薄冰封冻,早起的胡人正在溪边破冰饮马。
陈星打了个喷嚏,鼻子有点堵,项述却不知去了何处。
“太美了!”陈星自言自语道,赶紧洗漱,见案上放着早饭,吃过后裹上厚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去,一夜间整个敕勒川尽数变了模样,如同仙境般。
“项述!”陈星站在山坡上,朝下喊道。
项述穿了身及膝的虎裘风袄,束带衬得腰身笔挺,戴着顶狐尾帽,正朝一群铁勒人吩咐,铁勒武士则正往马上装载帐篷与物资,似乎是要出外经商。听到喊声时,项述朝陈星望来,阳光下唇红齿白的,看得陈星心中一动。
项述做了个手势,示意陈星在高处等着,转身上来。
“带你滑雪去?”项述说,“昨天过节没玩。”
陈星睡醒后,心情已好了不少,笑道:“好啊。”
他打算明天再走,既然是最后一天,终归得留下点记忆。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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