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意映便起了身,出了自己住的耳房。
她如今是赵家大小姐赵晴宜的大丫头之一,名唤知岚,掌管着小姐的服饰妆奁,另一个大丫头叫知书,管着小姐的饮食出行。按赵家的规矩,只有大丫头和乳娘可以住在主子正房旁的耳房里,赵大小姐住的院子名明瑟居,有两个耳房,她与知书一东一西,各住一边,院里的二等三等还有一些不入流的洒扫丫鬟则与其他院里的一并住在南边的大跨院里,好些的二人一间,差些的六七个一间也是有的。
她走在明瑟居里熟悉的甬道上,心情极为复杂。赵大老爷生性fēng_liú,府里莺莺燕燕的,庶出的小姐便有三个,而赵夫人膝下无子,只得抱了张姨娘所出的庶子赵弘沛在房里养着,倒长了张姨娘和沛哥儿胞姐,也就是二小姐赵琳宜的志气。
几个小姐整日拌嘴争斗不休的,赵晴宜是其中最蛮横的,有时几个庶出小姐争不过她,便想拿着她身边的下人做筏子,她倒是从来不忍让的,因而倒传出了护短的名声,府里的下人都挤破了头想进明瑟居。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这个极体恤下人的赵大姑娘后来是怎样亲手把她身边的大丫头送到自己丈夫枕边,却又出于嫉妒一次次地欲置她于死地的。
这般胡思乱想一番,脚下却一刻没停,抬眼一看,已是穿过了月亮门,到了明瑟居的正房了。两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都睡眼惺忪的,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扫着,东边的小厨房已经看得到火光,想是开始烧水和准备早膳了。
未出阁的小姐原是不该设小厨房的,只府里只有这一个嫡出的小姐,明瑟居又是大院子,两边的厢房没人住,赵夫人的心偏着,其余人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便把东厢房改做了小厨房。
两个小丫头见意映来了,忙上前问好。意映和她们闲话了几句,再一看,一个身穿湖色芽边比甲,鹅蛋脸,眉眼弯弯的女子已笑着走到了她旁边,正是知书。
知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这几日忙着小姐的及笄礼,倒也没空儿去瞧你,身子可好全了?”意映心中已有了计较,睡得便安稳,脸色也比昨日好了许多,再不见那病态的苍白了,闻言也是笑道:“姐姐挂心了,没好全我也不敢来这儿,小姐可沾不得病气儿。”两人免不得站在游廊上寒暄一番。
寒暄过后,两人进了小厨房,厨房里给大丫头的早点已备好。大丫头向来是比主子吃的早的,因为主子一旦起身,便要开始忙活一天的事宜了,是没有时间让身边的人吃早膳的,赵家的规矩摆在那儿,自然也不能等主子用膳时和主子一同吃。
刚吃罢,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便打开了正房的门,示意二人进去。正是昨夜值夜的二等丫鬟秋纹。
二人刚进去,便听见一个声音略苦闷道:“今天穿什么衣服好呢,做什么非要三日不重样,我瞧着前日穿得那件宝蓝色的褙子就不错啊。”意映听见这个稚气娇蛮的熟悉声音,脑子里却现出未央湖前她一脸狰狞地跟自己说“你去死吧”的场景,她浑身一冷,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赵晴宜呢?
她强作平静地进了内室,看着在大穿衣镜前比划的赵晴宜,俯下身去行了一个跪拜礼,道:“奴婢知岚,谢小姐恩典,让奴婢能在府里养病。”赵晴宜转过身来,欣喜道:“知岚,你病好了没有?刚刚还在念叨你呢,你病了之后,我穿的衣服倒连二妹都压不下去了,这院里这么多人,竟没一个顶用的。”
意映看着手里拿着件锦红色织金褙子,面露尴尬的二等丫鬟音袖,心中一哂,这话岂不是让她得罪了全院的人?她从前性子清冷,只忠于赵晴宜一人,交好的也只有南屏一个,哪知到最后……如今重来一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是自己孤立无援,逃生无望。
她笑着拿起了锦红色褙子,道:“奴婢倒觉得这件就不错,只小姐还穿着寝衣,比不出什么,待梳好了头发,便显出来了。”赵晴宜和音袖俱是一愣。这时知书却打好了水,开始服侍赵晴宜洗漱了。
赵晴宜半信半疑地由着意映给她更衣。意映从妆奁里挑出了一只金镶芙蓉石杏花簪子,略显生疏的梳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将簪子插好,在齐胸襦裙外面穿上褙子,原来八分的美艳竟成了十分。
赵晴宜心情顿好,随手从妆奁里拿了件羊脂玉镯子赏了意映,然后起身准备用早膳。一旁的音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低声道:“谢姐姐了。”却是感念着意映方才没让她在旁人面前没脸。
意映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臂。
音袖有些愕然,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知岚是出了名的性子清冷,不好打交道,怎么病了一场,倒像是转了性子?
小厨房今日蒸的新栗粉糕和枣熬粳米粥,赵晴宜喜甜,是而早膳一般都是糕点并着甜粥。
早膳过后,便要去集福堂,也就是赵夫人的院子请安了。赵晴宜只带了两个大丫头出门,其余人留下来看院子。
赵家大老爷赵时峰曾任了三年的都转运盐使司同知,盐运向来是肥差,是而赵家虽只有两房人,根基浅,家产却颇为丰厚,今年赵大老爷调职入京,升为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赵家大房便在京城落了户,卖了些祖产,在槐树胡同买下了一个五进的大宅子。
赵夫人住在正北的集福堂,赵晴宜住在西边的明瑟居,二小姐赵琳宜和生母张姨娘住在西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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