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光一转,在看到角落处某个很小的东西后,他未说完的话就突然地止住了。
乔夏和别人说话时,会习惯性地望着对方,由于两人比较大的身高差,她现在不得不仰起脸看他。
顾延川垂眸,望见的就是她脂粉不施的鹅蛋脸,以及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眸,眨也不眨一下,一副很认真聆听的神态。
怎么那么乖啊,看起来真的像是高中生。
还是品学兼优,绝不早恋的那一种。就忍不住去想,她规规矩矩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梳着马尾辫时模样。
一想到这个画面,他那双凉薄的桃花眼上甚至染上了几分笑意。
乔夏一直看着他,见他长时间没有说话的打算,头歪了一下,娇俏的面容上显现出困惑的神情,“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呀?”
“没什么。”顾延川勾了勾唇,把她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扯上来给她盖上,语气柔和,“晚上会更冷,这样不容易感冒。”
乔夏被他的动作弄得耳尖小小地热了一下。
对她而言,这算是现实中,第一个来自陌生异性的关心了。
而且做出这举动的男生还有一张非常帅气的脸,她一时有些不习惯。
“那、那你也早点回去吧。”说完,乔夏又挥了下手,迈着小腿快步走了。
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顾延川走了几步,弯下腰,在桌角那儿捡起一个天鹅形状的耳钉。
上面镶着细钻,亮闪闪的,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她耳垂那儿掉落下来。
握在手上纂了一会儿,顾延川把它放进了口袋。
他的手机一直调的是静音模式,打开翻了翻,有五通未接的电话,四个来自他爸顾青岩,一个来自一个他连备注都嫌恶心的女人。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走廊上安静多了,只剩下外面的风呼啸的声音。
头顶上的一盏白炽灯,年月用久了,也不太亮了,在水泥地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
顾延川把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删了,过了一会儿,给顾青岩回拨了过去,连爸都懒得叫一声,直接问,“什么事?”
语气冷淡,与和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交谈没什么差别。
顾青岩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大概是清楚自己是很对不起这个大儿子的,所以也不好指责他什么。
要怪只怪自己年轻时鬼迷心窍,犯下了糊涂。
“延川,”顾青岩开口,一副推心置腹的口吻。
“你一个多学期没回家了,我给你的卡你从来也没有动过,就算你和我置气,讨厌我,也不需要这个样子。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爸,你难道想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顾延川默不作声地听他说着,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唇往上勾了勾,漫不经心地说,“我倒是想,可惜……”
他眼微微垂下,笑了下,声音如同猝了冰,寒意彻骨,“我就算改名换姓,身上还流淌着一半你的血,你说这是不是很糟糕。”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顾青岩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
他声音里悲痛和震惊交加,像是才知道一样,“我没有想到,我的儿子竟然恨我到了这种地步!”
“你放心,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没真和你断。”顾延川抿了下唇。
望着远处倏尔飘落的一片枯叶,他慢悠悠道:“要不然岂不是把顾家的家产都便宜给了那对母子,我就算是傻,也不能傻到这个地步。”
“你非要和我说这么伤感情的话吗?”顾青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悲痛。
“我们父子两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吗?当年的事就算是我做错了,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就不能……”
顾延川冷漠地打断他,“总说这些也挺没有意思的,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似是想起什么,他嘲讽地笑了两声,“拜托你再告诉祝纤羽一声,别再给我打电话,她想演母慈子孝的戏,找她那个不争气的亲儿子去,我可没有空。”
不等那边说话,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教学楼里基本上没人了,顾延川抽出一根烟,又摸出打火机,哗啦一声点燃,在浓稠的夜色下缓缓吐出烟云。
他十六岁就学会抽烟,倒没染上什么烟瘾,只不过心烦的时候就想抽一根。
烟雾缭绕之中,他还能记得四五岁时,父亲常年不归家,自己挣脱了佣人的手,跑到二楼的练舞室。
亲昵地扑到母亲的怀里,却被她嫌恶地推到地上,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地走开。
记忆太好不是什么好事。
就比如,已经过了十几年,他仍能记得平日里高贵优雅的母亲,用那样厌恶的表情对自己说,“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你生下来。”
母子成了半个仇人,父亲不闻不问。
这样的童年,似乎有些悲惨。
所以很多时候,他也不太懂,自己被生下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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