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量失血让她险些成了一抹游魂,每当她以为自己行将逝去,总有一股热热的甜汤灌进来,带给她温暖和力气。或许是因为这种照料,她终是捡回了一条命。
在这个冰冷又可怕的神教,唯有哑巴夷香会不离不弃的陪伴,这让纳香既庆幸又绝望。尽管身体渐渐复苏,她的情绪仍然时常失控,害怕一个人独处,有时笑有时哭,在榻上看不到夷香就大发脾气,甚至会乱扔手边的东西,夷香似乎永远不会发怒,始终沉默的安抚。
直到一天阿勒找过来,怔怔的在屋门边,看着她眼睛就红了。阿勒语无伦次的说了很多,纳香才知道她被赤魃忘在脑后,又衰弱得长久不醒,几名血侍准备将她拖去埋了,全是夷香硬抢下来。
没有药,夷香去寻了阿勒,可阿勒仅是一介奴隶,再低声下气也求不动捧高踩低的血侍,最后只能翼求神灵。说完这些,阿勒看着她丰腴的肌肤清减了许多,整个人病恹而羸弱,不由得抹了一把泪,难过又庆幸,“纳香,还好血神有灵让你醒过来,别想太多,养好身子最要紧。”
纳香什么也不想说,她的眼睛在不由自主的寻找夷香。
阿勒看出来,解释道,“夷香被叫去洒扫了,这几日忙的很,马上有中原使者入教朝拜,各处都在整理,不能让中原人小觑了去。”
纳香意兴阑珊的靠回躺椅,她不关心什么中原人,也不想知道外界任何事。
阿勒犹在不识趣的唠叨,“听说那些中原人敬畏神教,送了一尊纯金的黑神像过来,有半个人那么高,金光万丈,一看会被照瞎眼。他们还会带更多珍宝过来,赤魃大人下令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去黑神台,让中原人知晓神教的力量。”
纳香听的烦燥,背转身不再理会。
阿勒终于觉察到她的抵触,哑了一会抹起了眼泪,“纳香,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可我们都是奴隶,能怎么样。赤魃大人最近宠爱的那个女奴,昨天不知怎么惹怒了圣女,被抽花脸发配去虿洞打扫。虿洞那种地方岂是人去的,满是瘴毒聚集,不到半日就死了,听说尸体像被血浸了一般,还好你失了宠。”
纳香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阿勒又说了些什么,她全未听进去,眼前浮起一张年轻娇丽的脸,依在赤魃身边趾高气扬,转瞬间血污淋漓。
第89章 嘉客来
纳香的地位一落千丈,供给也差了许多,勉强还能保有的恩赏仅剩独居的竹屋。
连夷香都被血侍指派了许多事,她是个哑巴,连抗辩也不能,以至一些男奴做的粗活也摊了下来。纳香自知争吵也是无用,唯有怏怏的跟着夷香,看她在杂院里劈柴。
夷香做事很利落,一刀下去粗壮的木头应声而裂,每一下准确有力,她穿着教中一色款式的裹胸与筒裙,□□的肩膀线条很美,臂腕纤长,腰肢细韧。劳作久了,年轻紧致的肌肤在阳光下渗出薄汗,映出健康漂亮的光泽。
纳香忽然感觉夷香远不像所想的那样脆弱,虽然她不会说话,却像一只野生的猎豹,在世界的尽头也可以活下去。劈拢的干柴越堆越高,纳香瞧了一眼天色,“夷香,回去换衣服吧,阿勒说今日要去黑神台,晚了会被责罚。”
天色确实暗了,整座山燃起了无数火把,荧荧烁烁照亮了夜空。
露天的黑神台比任何一座石殿更有气势,台畔的巨大神像在夜色中耸立,抹着夜光草粉的双翼形态奇异,每一片蛇鳞都在闪耀。
山岭上吹起了牛角长号,沉嘹的号角有一种蒙蛮的肃杀,一声连着一声,从远及近,声浪越来越响,宛如潮水扫荡群山,激起了悠长的回音。
这是客人已至的信号,吊桥哗响,蛇虫骚动,昭越古老而神秘的教派迎入异地客,密密匝匝的人群从黑神台排至山口,成千上万的教众鸦雀无声。
一行人渐渐近了,已经能看见前导的奴卫举起的旗幡。
黑神台的王座上,一身纯黑教袍的阿兰朵端然而坐,额上压着崔嵬的银冠,纯银的垂络在脸侧轻晃,加上压在胸前的一层层颈圈,纵然年轻也显得庄严,颇有一教之主的风仪。
赤魃立在侧方,挎着长刀软鞭,比平日更显英武。
在他对面的乘黄默然伫立,银面具诡异而冰冷,映着来客行近的身影。
大概确实是一路逃来不易,中原人的随护仅有五六名,当一行人踏上通往黑神台的石径,两侧林立的奴卫蓦然发出厉喊,一百八十把雪亮的钢刀出鞘,铿然架成了一道杀气腾腾的长廊。
凶恶的神情,冰冷的刀列,弥漫的煞气足以让胆小者屁滚尿流。
当先的中原人仅是顿了一瞬,继续缓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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