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们都太先锋,能在他们的肖像作品里找到脸就像玩找宝游戏。八十年代跟随西方的、哲学而来的还有丰富的美学思想,从老师到同学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蒙德里安的至上主义开始研究一直实践到波普艺术, 在他们眼里连毕加索都显得有点过时, 何笑觉得这些人超前的像几十年后的画家,有些矫枉过正了。
拿白秉智的作品来说, 此刻站在画前的虎子跟黄勇新有点懵逼,大新子怒目质问小白画家:“感情让我们俩在那跟二傻子一样的一动不动给你做了一下午模特, 最后我就剩一头羊毛卷,虎子剩个圆乎乎的头,再拿个黑网把这俩东西框起来, 我说画完怎么还藏着捂着不让我们看,你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是, 就你这玩意我们俩一下午能给你画一百张出来。”
白秉智轻蔑地暼了他们一眼,装大师:“你们懂什么,要跟现实一模一样你们去照相得了?我的作品不是要让你们感受客观现实,你们只需要静静地体味画布材质, 颜料的质感,还有我的构图,各元素之间的张力,世界是一个整体,所有人和物之间都密不可分。”
虎子蒙圈:“他说的是中国话?”
黄勇新吸吸鼻子:“颜料的质感?确实挺黑的,还一股味。”
妈的,这小子怪不得热爱算命,算命跟他这画如出一辙,都靠瞎比比。他改行真是拯救了未来画坛,少了个重量级骗子。对于何笑的画,这俩人吁了口气,不用靠猜终于一下就看出来画的是个人了。
这俩还是年轻人都接受无能,等周末放假大智陪老丈人一家来看展览时,何远方先去的人家隔壁国画班的展厅,出来还挺欣慰,美院确实出才子,画得真好,马是马,人是人。
可进了油画班展厅,何远方顿住脚步,问大智:“你不是说他们毕业作品是画肖像吗?”大智点头:“是啊。”
何远方指着那一堆像是颜料随意洒在画布上一样的作品,“你给我说说,那哪里是个人。”
大智开始发挥:“呃……,这种作品您得离远了看,近看看不出来,至少要退后三米,再睁眼会有奇迹发生。”
何远方:“……”
除了几个上大学的,在学校图书馆看过几本美学史的书跟画册,其他人都接受无能,看大智特别骄傲的站在何笑的画前,说画上的人是他,画得特别好,他特别喜欢。
何浩撇嘴:“姐夫,都把你画成非洲人了你还说好,是不是你说不好,晚上回去要挨打?”
青青总结特简练:“不像。”
是啊,目前大众对绘画的接受程度还是像不像的问题。绘画只是一门阳春白雪的小众艺术,还是要画大众都看得懂的东西,直到何笑来之前的时代都还是争论不休的话题。
美院的领导对大家看后的观感早有预料,社会刚刚开放,西方的美学理论也刚刚在国内兴起,等大众能看到更多外来的东西,接受度自然就上来了。
马上开始的82年世界杯足球赛,给了国内老百姓通过电视媒体最近一次了解西方世界的机会。连大智都有些期待,这是他的足坛偶像马拉多纳横空出世的那届世界杯,虽然以前曾看过当年的比赛录像,但能在这里跟大家一起重温,是难得的体验。
现在没有直播这一说,都是晚上播放的转播录像,倒不用熬夜。球迷大智深谙看球必须人多才热闹,找人在他们的施工现场架了电视天线,搬来彩电,让何笑在家里煮了花生毛豆,又去啤酒厂买了散啤酒放水桶里冰镇。
把个比赛日过成了工地的节日,建筑工人特别不容易,就当是犒劳近段时间大家的辛苦。晚上工地现场热闹非凡,附近的住户也过来凑热闹,今天有阿根廷队的比赛,三兄弟被勒令来捧场,林老板特别法|西斯,他们要是敢不当阿根廷球迷,年底扣分红。
比赛没开始,三兄弟满场寻觅异性,别说真有女孩子来看球,坐他们斜前方,看背影圆圆乎乎,梳个大长马尾,俩坏心眼的让老实的虎子去拽人家辫子,把人弄他们桌来看,虎子不干,晚上没吃饭,从兜里摸出家里带来的卤鹌鹑蛋,一口一个,干了再就口啤酒,特滋润,让那俩人在旁边干瞪眼。无奈,白秉智上,惹来姑娘的怒瞪,怏怏回了自己桌。
今天是马拉多纳之日,上半场就进了个经典进球,把看球的人激动坏了,虎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临时支的简易桌子怎么能够承受他的大力一掌,啪叽被他拍翻在地,让跟他坐一侧胳膊支在桌面的黄勇新猝不及防,被晃倒屁股亲吻大地。
这还不是最惨的人,桌子上虎子扒掉皮还没来得及吃的鹌鹑蛋被震飞了,前面那位长马尾姑娘是球王的忠实球迷,庆祝进球的动作特别卖力豪放,来了个养天长啸,啊了一半,那颗鹌鹑蛋顺着她张开的嘴,一路毫无阻碍最后在嗓子眼安了家。
小姑娘被卡了个严实,发不出声胳膊胡乱的往前抓,人憋得脸发紫,眼看就要背过气了,旁边人看见吓坏了大声呼救,球也不用看了,大智赶紧让虎子上前,用海姆立克急救法环住她腰腹,往里挤压,压了几下,终于吐出了那颗造孽的鹌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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