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是一束白色的玫瑰,墓地周围□□干净净,一根杂草也没有。
她每次来这里,眼前都会浮现这人当年的音容,那样鲜活。
还记得和她在九霄那个房间里突然见面的第一次,到现在厉晴都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还记得她在九霄门口莫名摆弄什么算命摊子的模样,被杜景纠缠之后看到自己就上来强行认亲。
还记得她那个时候明明是追求自己的人,偏偏态度嚣张地不得了,站在桌子前跟自己宣布“我跟你说,你拒绝我也不行,因为我就是你命中注定过不去的那道坎儿,你必须栽我这儿,厉大总裁。”
记得她每次力气拼不过自己时那无可奈何哼哼的样子,记得她动不动就要自己抱的样子,记得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
你不是说,我克不到你吗?
你不是说会一直等我吗?
你不是说跟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吗?
王沫思对她撒了一个巨大的谎,但厉晴却这辈子都没法找她算账了。
她俯身去给墓碑上沾了雨珠的照片部分擦了擦,冰凉的触感一直从指尖冻到心底,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王沫思带笑的照片,试图牵起唇角回她一个笑,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你啊……”终究还是又无奈,又不舍的喟叹出一句。
*
厉氏现任总裁接到她的电话时,神情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会儿,按下接听键。
那头传来的声音沙沙的,有奇怪的杂音。
“别让厉家倒在你手里。”
“把我葬在之前我预订过的地方,我一定要在她旁边。”
“别告诉厉家其他人我的下落。”
“等等,姨……你是不是……”厉晴只允许她称呼姨,她也只敢这么喊厉晴。听到厉晴遗言一样的叮嘱,她忍不住打断,却发现电话那头的声音无动于衷地继续说着。
“把别墅封起来,能封多久封多久,如果有一天要出手,那就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烧了。”
“厉思,你照顾好自己。”
厉氏集团总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头不是姨在说话,这只是一段录音,那沙沙的声音是录音的杂音。
她恍惚地看了一眼窗外,等到电话那头的叮嘱开始重复第二遍时才挂掉,连自己都惊讶的,冷静地打电话给家里的管家:
“你现在带上人立刻去老宅一趟,尽快,不管发生什么都马上给我消息。”
*
后来,厉思听到管家说,当时姨只抱了一本书,旁边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那是姨最喜欢翻的《牡丹亭》,小时候偷偷翻开过,发现第一页特别旧,还有折痕,上面有两句话被画了线,第一条线笔直地划在第一句下面,第二条是画风和姨完全不符的凌乱的波浪线,甚至都把字给挡了,划得是最后一句。
第一页之后的页码都很新,她怕姨发现,偷偷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后来才知道,那讲的是一个女人和一个书生的人鬼恋爱情故事。
她完全不懂姨为什么会看这种书,她书房书架上没有任何一本书是这个风格的。
后来她知道了姨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但是那人已经不在了。
她还知道,姨早就不想活了,只是不想厉氏在自己手里葬送,也不想给任何一个亲戚,才培养了她。
她从被领进厉家的第一天起,就没见过厉晴笑,可是这人在清明节去扫墓的时候,会对着那块墓碑露出很柔和的目光,就像在笑。
厉思听说过关于她姨的无数个故事,最有名的当然是说她“天煞孤星”。
克亲人,克爱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当年那个姨很喜欢的人,还是和姨选择了在一起啊。
厉思不知道姨喜欢的人是个怎样的性格,因为厉晴从没跟她提过,但她觉得,那一定是个很勇敢的人。
才能让姨那样孤傲的人喜欢上。
才能让厉晴做出殉-情这种旁人看来无比愚蠢的事情。
姨一定很爱她吧。
*
没有人知道,那栋别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管家来的时候,厉晴身体已经冰凉了。
又是个下雨天,窗外电闪雷鸣,老天也十分伤心的模样。
所以,没有任何人看到,有一道白色的光从某栋别墅里闪出,往天空尽头飞快游去,像一道游走的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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