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手说着什么,他们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周围站满了一脸羡慕的人。
真是一刻也离不开。酒会不过开始了一个小时,他病得多厉害也要跟来。
陈言很憔悴,大病未愈的样子,但眼睛是精神的,是我最熟悉的、 乌黑的、孩子一样天真的瞳仁。他温柔地注视着陈白露,没有发现对面的我。我身侧有细细的音乐声传来。
今天没有请乐团,请的是一个戏曲学院的女孩,唱昆腔。 女孩明眸皓齿,白旗袍上镶着三道黑色滚边,口齿清亮。其实无人听她唱,但她眉心紧蹙,眼波流转,像是唱给自己听。我听了一会儿, 她唱的是:
“早是这光阴速,更那堪岁月紧。现如今章台怕到春光尽。则这霸陵又早秋霜近,直教楚腰傲杀东风困。有一朝花褪彩云飞,那裏取四时柳色黄金嫩。”
我匆匆离开,没有等到聚会结束。经过大壁镜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脸色苍白。长长的走廊里烛台高举,缠着金色丝线的红烛看起来很喜庆。 十步一扇木门,中间镶着整片的水晶,推动的时候沉重无声。推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掀起的微风把红烛扑灭了,烛心蹦跳着冒了两束黑烟, 闻起来像是悲哀的味道。
门童已经替我拉开大门。走出去,外面夜色正沉。
2010年的醉生梦死开始了,谁也不知道这一年会发生什么。
~5~
那天之后的第一个周末,我们一起去陈白露和陈言家暖房,现在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家了。
陈白露在厨房煲汤,我推门看她。厨房很小,两个人在里面,几乎没有转身的地方;饶是这样狭小,窗前还支着一只小木桌,我指着它问: “你们平时在这里吃饭?”
“不,在客厅,我有时候在这儿写剧本。” “什么剧本?” “王老师要买那个刚获奖的小说的版权,电影交给我来做。” 王老师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个制片人。并不是我做事后诸葛亮,她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里很不踏实。我第一次见到王制片是他来给我们系开讲座的时候,我帮忙布置讲堂,他对我呼来喝去,唤我添水添茶自然得像使唤丫鬟;当然学生为老师做这些也没什么,我就没有往心里去,但后来我在苏伯伯的饭局上又见到他,苏伯伯说了我爸妈的名字之后,他对我恭敬得仿佛我才是他的老师一样,给我夹菜倒茶,搞得我当时诚惶诚恐,事后一想,只觉得鄙夷得很。
这席话我没有对陈白露讲,我对自己识人的本领并不自信。
那天暖房宴我们很开心。没有喝酒,也没有人提议要喝,我们喝着温热的椰汁,觉得这样也挺好。当时正是四月,草长莺飞,春风和煦, 窗子开了一半,偶尔有杨花飘进来。
我们谈的全是往事。小时候都住在大院里,到了这个季节,满地都是柳絮,被风吹到墙根,连成一条长长的线,用火柴点着,火苗从这头蹿到那头,好看,无害,只是很快就燃尽了。
还有串红,有的大院是常年种着,我和陈言住过的地方,是只有节日才一卡车一卡车运来,摆成“欢度国庆”什么的。串红的芯子里有一口蜜汁,拔出来在嘴里一吸,很甜。那时候陈言带着我,围着花坛排头吃去,能吃上一个下午。不记得几岁的时候,他觉得这样很傻,但我不理解;又过了一年,我终于也觉得很傻,然后我们再也没吃过了。
“简直傻碎了!”陈白露哈哈大笑。我们也笑,没有中毒真是万幸。 不过我现在想来,倒是很怀念那口蜜汁的味道。那时候虽然只是90年代, 但也不缺零食,怎么还会嘴馋呢?
那天的聚会快结束的时候,陈白露跑到厨房里接王制片的电话,我刚要把盘盘碗碗往厨房里搬,陈言在阳台朝我招手。
我跑过去:“干吗?”
“这些天你去过我家吗?”他低声问。 我摇头。陈言既然不在家里住,我也没什么心思拜访他的父母,况且说句私心话,我既知道陈言曾经病得多重,就不能不对他的父母有些埋怨,据陈白露说,他们只打电话问候过,一次也没有亲自来看他。
“我家以前的大房子是谁住着?我爸还是我妈?” 我不知道。而且我很惊诧,陈言竟然不知道。
他失落地摇摇头:“不管是谁住着 ——你能不能去一趟?帮我偷个东西。”
“偷东西!”我给了他脑门一巴掌,“我就知道你做翻译根本养活不了自己。”他是什么吃穿用度我还不清楚,在城堡里住了半辈子心血来潮要体察民情,结果挤了一次地铁就吓得坐在路边不敢再走。
“可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啊!”他特别委屈。
“那你搬家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来呢?”我给了他第二巴掌,“现在要我偷,我怎么偷?跟你爸妈说我想去你卧室坐一会儿但你们把门关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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