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袖的女领班。
“我是91年的。”男孩说。 小我们三岁。现在十八岁的孩子读个中专,也出来谋生了。 “谁不是一天一夜没睡?”陈白露挑起眉毛。 “我,我集中不了精神——” 陈白露起身开了冰箱,拿出两罐红牛,咚的一声放在男孩的电脑前。 我和陈言对视一眼。 那男孩默默地坐下了,易拉罐开启的声音像一声小小的爆破,在机器运转的声音里一闪而过。我刚要开口,陈言朝我摇摇头。 我闭了嘴。 我们走的时候,陈白露起身送我们到电梯间。 一出工作室的门,陈言就把眉头拧成了一团。 “十八岁的小孩不能这么用。陈白露。”陈言说。
“应该怎样?吹着海风,晒着太阳,我在旁边给他们榨果汁,杯子上再插一把小阳伞?”她越疲惫越显出一脸刻薄相。
“八小时工作制是有法律规定的……” 陈白露立刻笑了:“你真是没出去工作过。少爷。”
陈言开始难堪了,我在一旁换话题:“如果赶时间,为什么不多包一间工作室?” “因为我是商人。”她说,而我依然木着。 “我要赚得更多,不是更少。”她又说。 我和陈言对视一眼,然后我们像两个被训斥了的孩子一样,垂着头走了。
~4~
转眼到了2010年的万圣节,陈白露二十二岁生日。我的生日在她之后不久,从10月初就开始收到长辈们送的礼物——说是长辈,有些我并不熟悉,大多是我父母的朋友。有时候我觉得这些半生不熟的人比我的父母还了解我,他们送来的礼物总是最合我心的:有一段时间我迷恋水晶酒杯,后来就收到了成箱的来自捷克、奥地利、印度和南非的水晶酒杯; 又有一阵子喜欢灯具,后来我家里的灯多到摆不下。好在我喜欢的都是小玩意儿,不像陈言爱好玩车和腕表。
但我的兴趣转移得很快,那些酒杯我玩了几天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连同没有地方放的各式灯具,一辆车送去了杨宽的会所。今年入秋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戴帽子很好看,于是开始专心搜罗帽子,离我的生日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就收到了铺天盖地的帽子。
最好的是一顶水貂皮软顶帽,光滑匀净的褐色短绒毛上带着白尖,也没有一般皮草的难闻的味道,而是一股黄沙夹杂青草的香味,威风凛凛,好像刚刚从《天龙八部》里走出来。
第二天我带着这顶貂皮帽去找陈白露,当作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陈白露坐在镜子前,也摆弄着一顶褐色薄呢宽檐遮阳帽,手边一把用来配帽子的缎带,狗狗头上也扎着一根。 我兴致很高:“你瞧我这一顶,是不是特气势?送给你。” 她接过来看了一眼,就随手扔回来:“哪儿来的民脂民膏,我不要。” 我被噎得接不上话,自己气了一会儿,拉开衣柜门扔进去:“留着吧,等你哪天吃不上饭了还能卖钱。” 陈白露得意地扭动着脖子,把扎了翠绿色缎带的帽子斜戴在头上,“姐有本事赚钱。不如你自己留着,没准儿比我更早用上呢。” 我笑:“还是你留着,你只有这么几顶,我那儿还有一座山呢。”
我是来问陈白露要怎么过生日,如果要在家里办y,她和陈言的家显然太小了,可以去我家。
“一年到头,y,你还有别的生活吗?亏你不嫌腻。” “哎,我好心送你礼物,又帮你过生日,你是受了谁的气,只管撒在我身上?你厉害,你聪明,你能赚钱,你的帽子也比我的好看,总之你最棒,我活该来听你损我!”
我踢开凳子站起来就往外走,狗狗吓得从桌子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蹲在门口,两只黑豆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我。
我抓着它的小爪子想把它拖走:“狗狗让开,你主人是个神经病。”
“你真生气呀!我跟你闹着玩呢。我今年不在北京过生日。”陈白露把我拉回来。 “去哪儿?” “澳门。”
“陈言和你一起去吗?” 她由笑转嗔:“哼,你见到他,替我转告他:在上海别玩得太疯,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呢!要是让我看到他搂着姑娘喝酒,我放把火把整条街都烧了——别以为我干不出来!”
“我知道你干得出来,放火不至于,那姑娘肯定没活路了。” “你知道就好。”
“陈言要去上海玩,为什么不带你呢?” “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生气?还不就是为这个呢。说是哥们儿聚会,规矩是不带女朋友,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三不四的勾当。” 我笑了:“不是我偏心向着自己的发小儿说话,别的不能保证,这种事陈言是不会做的。就算出轨也会坦坦荡荡,你让他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事,还不如杀了他。”
陈白露也笑了:“我知道。这点儿信任都没有,不如早散了吧。只是他既然不在北京,我不如去澳门散散心。反正我德扑玩得还行,酒店也是现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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