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洞房。”
那些曾经让她夜不能寐,曾经让她泣不成声的事情走马灯一般闪现在脑海里,杨萱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成亲第七天,我爹娘大哥和阿芷在午门问斩……没几天夏怀远病死,再然后诊出有孕,生了个儿子取名夏瑞。”
萧砺愣一下,想起有次在清和楼,夏怀宁说杨芷生了儿子,还问杨萱取名夏瑞好不好。
难不成夏怀宁……
没等他多想,只听杨萱又道:“夏怀宁要科考举仕,夏太太容不下我在家里,我便搬到田庄去住……后来,夏怀宁考中探花,听说得了贵人青眼想招徕为婿,夏太太打发人到田庄给我灌了药……我肚子痛得难受,拼命挣扎挣不开,拼命喊也没人来……再睁开眼,就成了八岁的样子。”
杨萱抬手擦一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继续道:“杨芷说的没错,我是妖怪,是前后活过两世的妖怪,夏怀宁也是……”
萧砺豁然明白,因为前世有过肌肤之亲,所以夏怀宁才能画出那些东西,所以夏怀宁才对杨萱念念不忘。
前世,夏太太怕杨萱阻挡夏怀宁前程,不惜将她毒杀,这世,杨萱已经摆明不想跟他有瓜葛,夏怀宁仍旧苦苦纠缠,三番两次算计她,甚至死了还要败坏她的名声。
萧砺猛地坐起身,摸索着找寻衣裳。
杨萱以为萧砺是厌了自己,想拦却不敢拦,颤着声问道:“大人要去哪里?”
萧砺恶狠狠地说:“掘开夏怀宁的坟,把他挫骨扬灰。”
“不要,”杨萱一把抱住他,“掘人坟墓有损阴德,大人别因为他……”话未说完,泪水已汩汩而下,“大人前程正好,以后会娶贤妻美妾,要是去掘了坟,肯定为人诟病,就是范公公也未必能护得大人。”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任凭是谁都不会轻易谅解这种行为。
萧砺极快地镇定下来,冷冷地“哼”一声,幽深黑亮的眼眸凝在杨萱身上,“萱萱刚才说什么?”
杨萱擦把泪,低声道:“夏怀宁死了就死了,大人还有大好的前程。”
“不是这个,是贤妻美妾……”萧砺拽过杨萱的棉袄给她披上,手指扣紧棉袄领口不叫冷风吹进去,“萱萱是什么意思?”
杨萱垂眸,声音轻且低,“大人另外娶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大人这般人物,肯定许多官家姑娘愿意嫁。”
萧砺勾起她的下巴,迫着她看向自己,“萱萱想悔婚?”
杨萱楚楚可怜地道:“不想,可是……”眼眶里泪水点点,被月光映照着,发出细碎的光芒。
“不想就别说那些没用的,”萧砺将她摁进被子里,没好气地说,“赶紧睡觉!”
经过这番折腾,被子里的热气早已散掉,杨萱闭着眼直挺挺地躺着,感觉萧砺披上外衫下了炕。
没大会儿,萧砺便回来,依旧躺在她身旁,粗粝的大手覆在她脸上,沾了满手的泪,不由叹气,“你想什么呢……早说应该把成亲的日子提前,成亲之后,再生下十个八个孩子,你保证没闲心胡思乱想。”
杨萱抽泣着道:“是你先想的,你说心里梗着刺。”
萧砺伸手环住她肩头,霸道地说:“我心里的刺已经拔掉了,你也不许多想,”顿一顿,问道:“你在前一世遇到过我吗?”
杨萱点点头,“……下雨天,范公公来田庄避雨,你穿着飞鱼服跪在泥水里,范公公踩着你的膝头下的车。”
萧砺解释道:“义父年轻时腿脚都受过伤,沾不得湿冷,每逢阴雨天会痛得厉害……后来呢,你跟我说什么了?”
“没有后来,”杨萱轻叹声,一点一点回忆着那天的情景,“你身上沾满泥水,站起来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没敢再看。没过几个月,我就死了,也不知道你后来娶了谁。”
萧砺怔了怔,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情形。
有一次在田庄,他想求亲,可她已经跟范诚定亲,他说如果范诚待她不好就替她出气,或者带她走。
她哭得泣不成声。
再一次,是他得了御赐的飞鱼服,特地穿给她看,她眼泪汪汪地问,她要是嫁得不好,他会不会带她走?
当时,他只觉得奇怪,现在却什么都明白了。
萧砺侧过头,两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杨萱,“萱萱,我没有娶谁,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如果时光能够再来,萱萱,我定会带你离开,你肯不肯跟我私奔?”
“不,”杨萱抽抽鼻子,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私奔,我要正大光明地嫁给你。”
萧砺长舒口气,低笑,“是我糊涂了,我自然要让你跟夏家脱了干系,然后三聘六礼地娶你……萱萱,你等着,我迟早要当上指挥使,每天穿大红官服给你看。”
杨萱唇角弯一弯,“好。”
远远地,有鸡鸣声传来,而窗户纸开始泛起朦胧的灰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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